核心提示:一個 “貧如乞丐:震撼落淚實拍中國一個高級工程師的家”的帖子,使來自河南省焦作市造紙包裝總廠的退休高級工程師陳昭,成了最近大大小小網絡論壇點擊的熱點,“高級工程師”、“乞丐”成為其中關鍵詞。現實中的陳昭果如帖子所言嗎,真實情況如何?4月4日,《鄭州晚報》獨家責任記者趕赴當地對此進行了調查。
一位拾荒的高級工程師
出租車在穿過一個鐵路隧道,又繞了一個彎后,駛上了一條坑坑洼洼的土路,在一個院子門口停了下來,“那就是焦作市造紙廠家屬院!”
這是一棟破舊的老式家屬樓,堆滿了雜物的樓道顯得黑暗而擁擠。3樓西戶一個背陽的窗戶上,沒有玻璃,黑黑的墻壁上冒出個煙筒。
“他出去了,經常不在家。”一樓一位正在做午飯的中年女士透過廚房的窗戶好奇地打量著記者。
“你看看樓下有沒有輛破舊的大自行車,如果在的話,他就在家;如果不在,他就出去拾破爛去了!他這個人從來不去別人家,別人也不去他家。”二樓的一位女士趴在窗戶上熱心地說。
樓道內沒有自行車,剛剛還在做飯的中年女士走出門來,主動和我們搭訕。
“他的愛人是位退休老師,可惜的是兒子有精神病,把家里的積蓄都花光了。他自己又比較喜歡鉆研發明個什么東西,沒有錢,只好撿破爛。”中年女士說,陳昭在家里面撿柴燒火做飯,很少與鄰居們來往。
“他的脾氣很犟,認準的事情誰也勸不了,就是他愛人和孩子,也不常來。他的房間里亂七八糟的,燒火做飯不說,有的時候還在屋子里用電焊焊東西,盡管這樣,也沒有人找他談,都知道他的情況。”同在一個院子里居住的一位大媽如是說。
“你看,回來了。”大媽的話音剛落,樓道口處一個老者推著一輛加重自行車走了進來。自行車的右把上,掛著一捆破舊的繩子。
陳昭的個子不高,看上去還算精神,上身穿了一件藍色略有些發白的中山裝,腳上的黑色棉鞋已經被水浸透了半截。
“你們是黃委會的吧?”陳昭一邊放自行車,一邊親切地問著記者的來歷。
“走吧,上樓吧。”簡單的一句話后,他拎著那捆撿來的破繩子走在了前面。
一個塞滿科研模型的家
“我只是有空的時候,才出去撿點東西!”
一股發霉的味道直刺鼻腔,三室一廳內,破破爛爛的雜物占去了大部分空間。廚房里堆著一些碎木棍,一個水泥砌成的爐灶擺在了靠近窗口的位置,窗戶上沒有窗欞,只有一個煙筒冒出室外。
房間里很暗,陳昭把手伸進門的一側,摸到了燈繩,然后拉了兩下,日光燈發出的光亮讓我們看到了里面的擺設。
“這是我做的第一個黃河除沙工具模型,后來我又做了一個更先進的。”陳昭指著客廳里的一個大物件說。
客廳里已經沒有了可供人寬松站立的地方,袋子、瓶子等雜物塞滿了角角落落。繞過客廳,來到了里間,這兒也同樣堆滿了東西,一個破舊的沙發落滿了灰塵,老人沒有讓座。老人說,因為他長年癡迷發明創造,把家里當做實驗室,連一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所以老伴已經和他分居十幾年了,現在是自己一個人守著一堆堆的模型住在這里。
“這都是我發明的東西,如果用到黃河除沙上,我敢保證能在黃河入海口到鄭州花園口之間形成一個20米深、100米寬的河溝,可以結束黃河多年來不通大船的歷史。”陳昭激動地說。
陳昭說,黃河是世界上為數不多的懸河,作為一個退休的高級工程師,他一直在關心著黃河泥沙的治理工作,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他就把自己的想法變成了行動,設計出了一些除沙的工具,以求能根治黃河沙患。為此,他十幾次給國家和省市領導人寫信、給有關部門聯系,提出自己的一些建議。
“國家領導人也通過水利部給我回信了,河南省的領導同志也給我回信了,他們讓我直接給黃河水利委員會聯系,我看到你們還以為是黃委會的專家來了呢。”陳昭說。
在陳昭的桌子上,擺滿了全國各地的來信,有的信可能是年代久遠的緣故,已經破爛不堪了。在一個桌布下面,陳昭拿出了自己的高級工程師職稱證書,證書顯示其評審通過時間為1993年12月。4月7日,記者通過河南省人事廳職稱處查閱原始檔案,證實了其職稱的真實性。
撿廢品為了發明的需要
“一些東西都可以用,反正都是模型,我現在經濟上不寬裕,不能用一些貴的材料,在街上碰到一些能用的東西我都撿回來,即使不能用的,我也可以當作廢品賣,可以掙點生活費。”在陳昭的一個模型上,全部是由廢舊的紙筒、鐵絲、木棍、紗布、皮管組成的。
“還沒有來得及整理,有的時候,外出看見可以賣錢的東西,我就撿回來。”在廚房的一個角落里,他拿出了頭天剛剛撿回來的報紙和已經破碎的啤酒瓶。
1964年,陳昭畢業于北京礦業學院機電專業,之后,被分配到焦作市技校教學。技校解散后,成為焦煤集團演馬礦鉗工。1980年,陳昭調入焦作市造紙包裝總廠。參加工作40年來,他先后擁有3項專利和20項發明創造。“新型疏水閥(多功能節水器)”、“造紙黑液治理與應用”、“節約鹽的新方法”不僅獲國家專利,并先后在國內發明技術博覽會上獲得大獎,收錄《當代中國發明》等書籍,在美國等國外專業刊物上發表。
陳昭1996年退休,退休金330元,加上其他的收入每個月可以拿到612元錢。老人每天省吃儉用,省下來的錢幾乎全部用于科研事業。
一方面是對科研的癡迷,一方面也是生活的需要,空閑時間,陳昭便騎著自己那輛破自行車在焦作市區到處轉,順便拾點“有用”的東西回來。
焦作市造紙廠家屬院,幾乎每家都有人在造紙廠工作,陳昭的行為并不能完全被大家接受。
“人家也是發這么多的工資,你也是發這么多,為什么你出去撿破爛。”院子里的一位老工人告訴記者,“他總想著發明創造,沒有考慮自己的實際。”這位陳昭曾經的同事認為,陳昭如果不去撿破爛,將會過得很好,陳昭的愛人是位退休教師,與其他下崗工人相比,收入要高得多。
對辛辛苦苦研制出的兩臺黃河排沙機械系統,陳昭急切盼望能有水利專家來鑒定一下,看看對國家有沒有用。“我給鄭州打過一次電話,可是打錯了,白白讓我花了一塊多錢。”
因病致貧與超越生命的期盼
談起惟一的兒子,陳昭有些惋惜。
“當初因為工作忙,沒有管過他,都是孩子他媽操的心,他小的時候也很爭氣,考上了焦作市最好的中學焦作一中。本來希望很大的,可由于我們的粗心,對他后來管教不夠,最后高考的時候,連普通的大學都沒有考上。”陳昭說,當時高考結果出來后,他們對兒子很失望,就去數落他,沒想到兒子得上了精神分裂癥。如今,孩子每個月的藥費需要自己出400元,這對于每個月收入僅有612元錢的老陳來說,不是個小數目。
老伴身體也不好,也要吃藥,陳昭自己也患有嚴重的心臟病,全家靠著兩口的退休金生活,家中惟一值錢的東西就是一臺電視機。然而,經濟的壓力并沒有阻止他發明創造的愿望。
“我必須吃藥,可是一些昂貴的藥又吃不起。我的東西還沒有轉換成生產力,我不能放棄。”在陳昭看來,吃藥的理由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延長生命,而是為了爭取實現自己理想的時間。
“七旬老人熱盼專利有‘娘家’”,3月21日《焦作日報》刊發了陳昭的呼喚,“今年我73歲了,快要入土了,我不能看著這些寶貝在家里睡大覺呀,天天都想著把它們用在生產建設上。我現在老了,不能到處跑項目,只能寫寫信,希望領導和企業能夠重視這些發明,把它們盡快應用到生產中。不然,我一生的心血也就白費了。”
“如果黃委會的專家來了,我就給他們進行現場操作,看看效果。”在陳昭的內心中,科研成果能夠得到認可已經被擺放在了超越生命的位置。
“我們歡迎來自民間的人士為黃河排沙支招!”4月10日,黃河水利委員會宣傳處有關負責人,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黃委會此前接到過不少民間治沙設想,但由于當事人對黃河的實際情況不甚了解,最終導致構想無法變成現實,“對于他們的熱情我們還是很感謝的。”
對于陳昭事件,河南省人事廳職稱處相關人士認為,這應該屬于個案,不應被認為是人才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