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fā)老妻照顧癱瘓丈夫28年
2012年11月27日
算是一個城中村。這里靠增城市派潭鎮(zhèn)派潭廣場北側(cè),巷子一處的屋檐上掛著一個鳥籠,一只八哥在里面跳上跳下,看著來來往往的人……
鳥籠下的老房子里,已近80歲的趙偉平躺在床上,身體不能動彈,64歲的妻子溫伯妹正收拾著放在丈夫身下的尿袋,然后輕輕幫他擦干凈身子……這個男人在床上睡了28年,妻子就這樣伺候了28年……
病人
這是一間上世紀80年代初建的簡陋小樓房,客廳里只有幾張磨損的木凳,擺設(shè)簡陋,但卻干凈整潔。
二樓屋里,一個小小窗口擠進一些光亮。逆光下,婦人銀白的頭發(fā)糾結(jié)纏繞。這幾天開始變冷,她拿出早已曬過的棉被,熟練地將蓋在丈夫身上的被子換下來。墻上掛著的日歷,主人把今年的歲月撕得所剩無幾,顯得很松垮……
28年來,她每天都要幫丈夫清理身子6、7次。“28年來,她幾乎沒睡過安穩(wěn)覺。每每睡著,爸爸就尿了,尿后就把媽媽叫醒。”女兒趙海青在旁心痛地說,她早已嫁出去,偶爾回來幫母親。
擦完身子,溫伯妹爬上床開始幫丈夫做運動。還不夠一米五的她不知哪來那么大的力量,先是彎腿、曲臂,然后用頭頂著粗重的丈夫的身體,吃力地將丈夫的身子從左邊反起,使勁地推;接著就是右邊……婦人的腿一直都在微微顫抖。她喘著粗氣,手扶著床掙扎著對付體力上的不支。
過了一大會,她才開口說話:“他躺在床上,不運動的話,容易長褥瘡、然后會化膿、腐爛。”
溫伯妹搬來凳子坐在床頭,貼在丈夫的耳旁,細問有沒有不舒服……丈夫的耳朵有點背,離遠了聽不清。緊挨床尾的墻壁上,陽光從小窗透進來,這幾乎是趙偉平唯一看到外邊世界的通道。“這么多年來,除了進醫(yī)院,他從未離開過床。”
車禍
溫伯妹小小的個子,生活的艱辛在她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記:她十分蒼老,松弛的皮膚貼著骨頭,脊柱彎曲著,顯得越發(fā)瘦小。她總是坐在那個小凳子上,靠著丈夫的床頭,雙肘支在膝蓋上,雙手托著有些干癟的腮。她累極了,有時保持著這么一個姿勢一動不動,再看她,已經(jīng)睡著了……
她也許在做一場筋疲力盡的夢,她太累了,她女兒說,母親今年幾次暈倒在菜市場。但她還是醒了,然后自己回家,繼續(xù)著另一場“夢境”……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一場難以忍受的殘酷事實將這個家拉入了絕望的深淵。
30多年前,趙偉平一家雖過得清貧,但也其樂融融。然而,1984年的一天,在鎮(zhèn)供銷社工作的趙偉平,因公事在路上被一輛拖拉機撞倒,之后便昏迷不醒。經(jīng)過搶救,一個星期后趙偉平得以蘇醒,但卻落得終身癱瘓。
對于這個家來說,可算是天崩地裂。“當時聽到這個消息后,頓時嚇蒙了,好久才回過神來,腦子里不斷想,家里上有年邁的長輩,下有幼小的兒女,以后的生活該怎么辦啊!”溫伯妹說。但面對現(xiàn)實,她并不屈服。“雖然當時很難過,也還年輕,但從未想過放棄,也未想過改嫁,一心想著怎樣照顧好丈夫,怎樣將孩子撫養(yǎng)成人。”
家里的“頂梁柱”倒下了,生活的重擔也就壓在了溫伯妹一人身上。她一邊照顧著丈夫和孩子的起居,一邊想方設(shè)法掙錢養(yǎng)家,她賣過菜、賣過柴、打過短工……只要能賺錢,什么臟活和累活她都愿意干。起初的那一個月,溫伯妹的體重就由原來的98斤銳減到75斤。至于其他,她不說了,在她看來,那些都是“理所當然”的。
“當時母親原本是在鎮(zhèn)上給人打工,做點竹籃粉。父親倒下后,母親要留下照顧父親 ,無法出去工作了。我們打臨工,也是有一頓沒一頓的。” 當時年僅14歲的趙海青,和家里其他三兄妹都無奈地輟學。
趙海青回憶當時的情況,母親除了到醫(yī)院照顧父親外,還得跑供銷社,跑肇事司機家。“找他們要說法。”最后,肇事司機賠償了400元,供銷社為父親辦理病退手續(xù),每月發(fā)28元的工資———這是家里唯一的經(jīng)濟來源。她隨后將農(nóng)村的泥磚屋賣掉,用那筆錢為丈夫治病和維持家里的基本生活。
困境
雖然四兄妹都已各自成家,但他們的生活依舊貧困。大哥趙文昌在深圳幫人修單車;二姐趙燕雅兩夫妻都在增城打臨工;趙海青則在單位飯?zhí)孟床俗鲲垼凰牡苴w偉輝留在派潭某家商場做保安。兄妹們的月收入都是1000多塊,還不穩(wěn)定。“我和姐姐輪流回來照看父母,每月兩三次吧。經(jīng)濟上很難幫上忙。”
去年,癱瘓多年的趙偉平突然發(fā)病,送到醫(yī)院發(fā)現(xiàn)腎有問題。對這不幸家庭來說可是雪上加霜,“當時四處借錢,籌了一萬多塊,才把父親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但老人接連發(fā)病,肺部、胃部連續(xù)出問題。“去年一共去了四次醫(yī)院,最后實在借不到錢了,就把他從醫(yī)院接了回來。”趙海青說,沒想到,父親回家后,奇跡般恢復(fù)了。“現(xiàn)在是每個月都要買藥吃,請人來打針。”
溫伯妹說,由于窮,他們都沒買醫(yī)保,所以醫(yī)藥費都是自己埋單。“每次去醫(yī)院打針,都要100多塊錢。”后來,他們不敢再去醫(yī)院了,只能請來赤腳醫(yī)生來家里打針。“他們收得便宜,每次60元。” 今年4月,趙偉平的退休金漲到每月2100元,超了低保戶標準線,有關(guān)部門取消了這一家人的最低生活保障。
平靜
屋子可樂塑料瓶上裝著水,插著幾根綠色的植物梗,靠水部分已冒出好幾條細小的根……這幾根生命,見證著這里的殘酷與芳香。
一瓶瓶西藥塞滿了一個個雞蛋卷鐵罐,屋子里彌漫著一股藥味,卻并不刺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白天擠進房間的光線悄悄溜走了。趙偉平凝視著窗外,溫伯妹也凝視著窗外,他們的眼中并沒有茫然,也沒有焦慮,而是充滿著對待命運的平靜。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那種淡然,就像在講別人的故事一樣。
離開的時候,溫伯妹倚在大門邊目送我們。這一天,濃濃的霧讓一切都變得看不清楚。但她帶給我們心中的那份震撼和感動,卻無比清晰和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