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園”引發(fā)疑問思考
2011年07月04日
青年藝術家邱黯雄的新作《動物園》在深圳OCAT展出
今日在深開展的青年藝術家邱黯雄個展引發(fā)疑問與思考
7月2日-8月23日,青年藝術家邱黯雄的新作《動物園》在深圳OCAT展出。顧名思義,本展覽以繪畫、裝置、設備等多種形式,把動物奉為主角,描述動物受困于囚籠的千姿百態(tài),試圖用擬人化的手法解釋“動物與文明”的微妙聯(lián)系,呈現(xiàn)歷史的誤區(qū),諷喻現(xiàn)實、傳達藝術精神。
《動物園》別致的展出形式也給當代藝術帶來新的啟示。把歷史事件、名著情節(jié)、社會熱點的主角由“人”置換為“動物”,其刺探、諷喻的效果是否更甚?那些時效性、爭議性極強的熱點事件、爭議事件能否用類似的隱喻、象征藝術方式進行解讀?這種擬人化的“藝術童話”表達效果如何,能否成為當代藝術的一個新體裁?
“動物園”諷喻人類丑態(tài)和社會現(xiàn)實
偌大一個展覽現(xiàn)場被布置成了一個帶有些許破敗色彩的動物園。兔子、猩猩、山羊……這些生猛的牲畜困在冰冷的鐵柵中,全部化作了奄奄一息的神態(tài)。它們有的是垂死狀態(tài),有的卻放棄了掙扎,百無聊賴地閑坐著,人類萬念俱灰的神態(tài),也大抵如此。
作品《懷疑者》中,一只垂死的黑猩猩斜臥在馬桶上,被鐵柵欄團團圍起,構建出一個略帶詭異氣氛的場景。據了解,這一作品是對法國革命中《馬拉之死》的引用和重構。“猩猩斜臥的姿態(tài)和馬拉死亡時的躺姿正好是一樣的,不同之處是浴缸換成了馬桶。”邱黯雄向南都記者解析作品寓意,“馬拉死的前一刻其實正在簽署殺人令,但《馬拉之死》原作使用的卻是一種美化、儀式化的創(chuàng)作方式,把馬拉的浴缸死相描述得崇高而唯美,是在用設計的溫情祥和掩蓋殘酷的殺戮事實。而《懷疑者》中的猩猩死在馬桶里,沒有任何光鮮儀式,甚至有點荒誕詼諧。”一只猩猩就這樣對歷史進行了反諷。
其他的“動物”作品也延續(xù)著這種反諷格調,《豹房》是一個柔軟皮毛所包裹的大球,從窺視鏡里可以看到里面播放的動畫錄像,可卻是荒誕潰爛的動物演變圖像。《莫名的幸福》描述的是慵懶而幸福的兔子一家,物質的滿足讓他們昏昏欲睡,客廳、大屏幕彩電、長沙發(fā)、高檔掛畫應有盡有。“但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困囚于樊籠中,或者說他們對自己的現(xiàn)狀帶有依賴感,卻從未想去改變自己的處境,他們甚至對外面感到恐懼,籠子反倒給了他們安全感。”
由此可見,每一件“動物”作品都將人的故事藏寓其中,都帶有強烈的寓言性質,“動物園”實際上就是人類文明、精神或者丑態(tài)、誤區(qū)的展示園。“不管我們的輿論、文獻、標本如何把人類的各種做派修飾得如何美好,卻始終擺脫不了其動物性的本源,野蠻、虛偽、假大空全部化為動物的舉止重演一遍,其荒謬性就暴露得更為淋漓盡致。”
當代藝術作品可由“歷史寓言”升級為“現(xiàn)實寓言”嗎?
其實,把動物形象用藝術進行修飾,變形為寓言故事的操作手法,早在數年前的水墨動畫《新山海經》中,邱黯雄就有過類似嘗試。《新山海經》延續(xù)了古代傳統(tǒng)神話的奇幻風格,用瑣碎的影像勾勒出動物和自然、動物和人工建筑、動物與人類的聯(lián)系,對文明的誕生和覆滅的過程作出詮釋。“茅舍房屋建立既而拆毀,城池創(chuàng)建于廢墟之上,城墻延伸為長城;黑色怪鳥從天而降,扔下象征工業(yè)文明的邪惡潘多拉盒子;鄉(xiāng)村和田野變?yōu)槟μ齑髲B,現(xiàn)代怪獸粉墨登場……”這樣的簡介字眼,實際上已經包含了對現(xiàn)實的控訴和諷喻。“我現(xiàn)在越發(fā)感覺到,藝術創(chuàng)作越來越像在寫作‘寓言’,都在有意無意地講道理。”邱黯雄表示。
過往各種藝術作品中,以隱喻和象征的方式“指桑罵槐”并不罕見,但它們的著力對象往往是“歷史”,對“現(xiàn)狀”或“熱點”的關注相對偏少。靜態(tài)的選題,以及藝術家們追求永恒的宗旨和動機,致使不少藝術作品與當代現(xiàn)實之間存在錯位和隔閡感。那么,以《動物園》或《新山海經》為參考,藝術作品有沒有可能由“歷史寓言”升級為“現(xiàn)實寓言”,視角轉向社會熱點和爭議話題?
“藝術創(chuàng)作往往關注一些恒久性、宏觀性的話題,這些話題沒有時效性,要么在人類歷史上反復重演,要么是人類本性使然,反映這些恒久現(xiàn)象的藝術作品,也因此而長盛不衰……但是,熱點、爭議話題往往帶有很強的時效性、階段性和短暫性,而藝術作品的創(chuàng)作周期又比較長,往往等不到一個藝術作品介入,事件便已被人們拋諸腦后。”邱黯雄舉例:“比如最近郭美美事件很火,那能不能做一個關于郭美美的藝術作品呢?顯然很難。”
熱點轉瞬即逝只是其一,邱黯雄還透露另一種情況,不少藝術家熱衷于從大型社會事件、時政事件、災難事件中選材,卻往往演變成一種“紀實創(chuàng)作”,道理講得很透徹、寓言效果很好,卻失去了藝術的原創(chuàng)感和朦朧感。“一些行為藝術家為了宣傳倫理,就跑到大街上進行‘裸體’式的表演;為了紀念9·11,就迫不及待地拍一部主題電影,出版相關畫冊、書籍……可以說這些‘藝術作品’都能應景地和現(xiàn)實接軌、和熱點掛鉤,亦呈現(xiàn)了針砭時弊調侃社會的功能,但這樣的表態(tài)過于直接,太過‘大聲疾呼’,是在批判現(xiàn)實而不是基于現(xiàn)實的再創(chuàng)作,也失去了藝術的婉約、朦朧、隱晦的美感……”在邱黯雄看來,藝術作品批判鋒芒太過尖銳,缺乏中立態(tài)度和視角,不能確保朦朧、模糊的藝術氛圍,分寸感把握不好,“刺探現(xiàn)實”的嘗試恐怕就會變成“批判現(xiàn)實”、“迎合現(xiàn)實”,變成“紀實”或“輿論”,失卻藝術的原本面目。
“藝術童話” 要有“前瞻性”眼光
各種藝術裝置的精巧包裝,加上擬人修飾和童趣手法的介入,《動物園》展實際上也成了一出立體版的藝術童話。用藝術裝置砌成的“童話”,和傳統(tǒng)的紙質童話、電視童話、動漫童話有何不同,它的傳播方式和表達效果又有哪些獨到之處?能否給當代藝術開辟一個新的體裁?
中央美術學院藝術史博士皮力告訴南都記者,把枯燥的藝術形式,做出生動的童話效果,便于拉近藝術與受眾的距離:“觀看《動物園》展的時候一定不會枯燥,因為它形式生動、活躍、形象,又不乏童趣。它免去了很多長篇大論的注解,僅需簡單的圖案、標本提示就能讓觀眾明了創(chuàng)作主旨,不走曲高和寡路線,它是把藝術簡明化、生趣化的嘗試。”不過,皮力認為,“藝術童話”的創(chuàng)作難度比常規(guī)版本的童話大得多:“它形式看似簡單,實際上卻是對創(chuàng)作者綜合能力的考驗和挑戰(zhàn),涉及繪畫、錄像、虛擬博物館等多個門類的藝術語言,把它們靈活駕馭、充分應用絕非易事。”
資深藝術人、格灃藝術機構負責人黃瀧則認為“藝術童話”必須具有前瞻性眼光:“所謂‘童話’,并不是胡思亂想,而是要給未來一定的警示和預言,因此,‘藝術童話’的創(chuàng)作應當具有前瞻性,不是簡單地追隨熱點,反應遲緩、滯后也是大忌……當代藝術在形式上、內涵上都已經變得豐富多元或出挑另類,但一條不變的宗旨是,藝術必須掀起人類對社會學、心理學、哲學、宗教信仰等方面的綜合思考,‘藝術童話’也需遵循這個基本規(guī)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