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治貝子園前,有一座老子塑像,高約2米,通身為大理石打造。這是哲學系校友送給母校的百年賀禮。七八年過去了,老子笑容依舊,但微抬的雙手再也拿不起書卷。塑像右手手指全部斷掉,左手也只剩下3根手指(7月7日《京華時報》)。
此前,杭州的一尊銅像,整個地被人鋸走,那還可能是為了賣錢。但從石像上敲走幾個手指,肯定賣不了錢。七八年前的石像,根本不具文物價值,所以也不像敲走佛祖頭像的那些文化強盜,有盜竊文物之嫌。這讓我想起我所住的江南小鎮(zhèn),20多年前建了個公園,豎了5只形態(tài)畢肖的石虎,沒幾天,所有的虎牙都被敲掉。敲掉虎牙和敲掉老子塑像的手指,都只能是一種純粹的破壞行為,滿足的僅僅是破壞欲。
敲掉虎牙的人,很快查出來了,是幾個小混混。敲掉老子塑像的手指,恐怕不會是被一般的小混混。從無名小鎮(zhèn),到赫赫北大,都有人需要滿足破壞欲;破壞的,都是不易破壞的石像;破壞完了,都得不到實際的收益;而且,多多少少還得冒一點風險,譬如敲掉虎牙的小混混就受到了嚴厲的處罰。那又是什么樣的動力,使這樣的破壞行為,成為一種頗為普遍的行為呢?
聽說,2005年西安辦過古羅馬文物展和古長安文物展,在賈平凹眼里,這些文物產(chǎn)生于差不多同一時代,但它們卻有一個顯著的差異,古羅馬文物大多是形象高大的人像,古長安文物大多是小巧古樸的陶器(賈平凹《看展覽》)。古長安沒有石像嗎?從殘存的墓前石獅看,應該有。但恐怕是因為歷代的中國人特別善于破壞舊世界,而經(jīng)得起一代代破壞的石像,所存也就不多了。尤其是經(jīng)歷了“破四舊”的文革,哪怕是窮鄉(xiāng)僻壤,房檐上雕的龍鳳,橋欄上刻的獅虎,總能看到被刀砍過、被錘砸過的痕跡。僥幸漏網(wǎng)的麗江、平遙、西遞、宏村,因此而成了稀罕地。如此說來,石虎只被砸掉幾顆牙,老子石像只斷了幾個手指,已經(jīng)是生逢其時的幸運了。
當年的項羽,用三個月的大火燒掉阿房宮,算是與傳統(tǒng)進行了徹底的決裂。這樣的決裂,在歷史上重復了無數(shù)次。而且,每次決裂,總要表現(xiàn)為破壞。今天要重續(xù)歷史,只得拉出一支支古建筑隊;每到一個名勝古跡,游客都得問:這些文物是不是后來仿造的?導游的回答,十有八九,是!歷史悠久,為什么又熱衷于破壞?否則,故國文明,會是何等的輝煌!現(xiàn)在,決裂好像沒了,破壞卻還在。街頭巷尾的城雕,常常成為破壞的對象。20多年前的石虎,七八年前的老子石像,兩千年后,七百年后,不同樣是石頭譜寫的歷史?石虎斷了牙,石像斷了指,不只是一般的公德缺失,這很可能是破壞欲在作祟。要建設一個新社會,要構建一個和諧社會,就該與一切盲目的破壞欲,進行最徹底的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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