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浩然居士
在中國,形容一個人有學問,常用“學富五車”來形容。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讀了整整五車的書,能看這么多的書,當然應該是有極大的學問了。詩圣杜甫也有詩曰:“讀書破萬卷。”看來也是同樣的觀點——讀書越多,學問越大。
但從論語中卻可以看到,當時孔子及弟子關于學的看法和后世的所謂儒生們是不一樣的。
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
子路是在孔子那里學到一樣做人道理,馬上在生活中實踐,還沒能做到時,就生怕孔子又教他新的東西。
孔子在世時,雖然弟子們主要去向孔子學習儒家經典,但是孔子教人非常注重實踐。子曰:“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可見孔子是非常重視學問的躬行。當時,孔門的學習與生活是緊密相關的,學就是為了在生活中應用,大到治國安邦,小到修身養性,并在應用中體會儒家的精神。
到了后世,儒生們越來越忽視實踐,越來越重視書本上的知識,儒家的實用性漸漸削弱。儒家的學問的目的是什么?用莊子的話說是所謂的“內圣外王”之道,而離開了實踐,是既做不到內圣,也做不好外王。
內圣之道實則就是修養之道。無非就是養成圣人的品格。(道德版權所有——http://liangzhi.nease.net)
品格這東西尤其要在實踐的才能真正養成。所以有人問孔子什么是仁,孔子從來沒有告訴他一個繁復的定義,而是告訴他怎樣做,比如顏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這里孔子對心愛的弟子顏淵也是這樣,就是告訴你在生活中去克己復禮,在實踐當中,你自會體會并進入到仁的境界。這和西方的學者有一些不同,如果問柏拉圖什么是孝?估計依他的習慣一定會為孝做一個無懈可擊的定義,我想同樣的問題,孔子可能會以類似這樣的方式回答:每天晚上為父母打好洗腳水。能將孝的定義背誦下來的人,其實未必能領會孝的意義,更未必就是一個孝子。但能堅持從具體的事情做起,自能漸漸領會孝的意義,并且在實踐的過程中自然就會成為一個孝子。
不是在實踐中養成的品格,多半經不起實踐的考驗。幾千年來,天下太平時多少書生搖頭晃腦曰殺身成仁,但是真正到了國難當頭,有幾個能站出來舍生取義?平時的學問都到了哪里?言行不一幾乎成了后世儒生的通病。就是因為盡管天天讀著圣賢書,但是書上的道理永遠只是書上的,不是他的。書是書,他是他。“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正因為子路有這樣平日的修養,所以當孔子聽說衛國發生內亂時才能馬上斷言:“嗟乎,由死矣”
外王之道也是這樣。
所謂學以致用,學為了什么?當然是為了用,也就是為了解決實際問題。有沒有學問,不但要看他讀了多少書,更要看他能把書本上的知識應用用多少。儒家的弟子不會選擇隱居,不會自己獨自走向另一個天國,他們的理想是如何讓所處的人間變得美好,最終實現世界的大同。一個儒家弟子一定是一個對社會有益的人,如何才能對社會真正有益?有一個好的品格是前提,但僅僅有一個好的品格還是不夠的,現實生活是復雜的,要想做成一些有益的事情,必須還要有生活的智慧。
后來的儒生有不少沉湎于古書當中,脫離實際應用,以為這才是學問之道。自從漢朝尊崇儒術時就有了這樣的傾向,到了后來科舉時代更加嚴重。于是就有了“腐儒”一詞,形容那些抱著儒家經典,不切實際,遇事不會隨機應變的儒生。這樣的所謂儒生,口中說起道理來是天花亂墜,實際用起來則是一塌糊涂。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于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 “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都是說明,學是重要的,但不能刻板的學。世界在變化,人心、風俗也在變化,盲目用當時的知識去解決一切問題,只能是刻舟求劍的書呆子,所謂讀書,本來是為了明理,可有的人卻是不學還明白,越學倒越糊涂。
所以說雖然儒家的思想博大精深,但是如果脫離實踐這一環節,內圣外王都是一句空話。儒家的沒落也與忽視了實踐有莫大的關系。論語中的第一句就是學而時習之,這個習字,有的專家考證說不是復習的意思,而是實踐的意思,就是書上的道理,時常在生活中實踐。我非常贊同。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同樣,如果一個人終日埋頭故紙堆中尋求儒家的“真義”,而對生活對社會一竅不通,“雖曰博學,我必謂之未學矣”。
只有實踐才能出真知,只有實踐才能出智慧。只有學而時“習”之的人,才能成為一個既有正直的品德又能對社會有所貢獻的人,一個德才兼備的人,一個既賢且明的人,一個既內圣又外王的人。
子曰。君子之道。費而隱。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雖圣人亦有所不能焉。
我真希望現在的儒學大師少研究一些“雖圣人亦有所不知焉”的學問,面對十三億人,多講些“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的道理,這對儒家的復興可能作用更大點。我想,時代已經進步到今天,儒家只有在實踐中浴火重生,才能在新的世紀重放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