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書法名家顏真卿與道教
2010-3-2 來源: 中國民族報
顏真卿以書法名垂千古，作為著名政治家，他一生踐行儒家風(fēng)范。但他同時又為道教信徒所崇奉，《太平廣記·顏真卿傳》中將其列為“神仙”之列，《歷世真仙體道通鑒》中也將其列入仙傳。可見顏真卿與道教有著不解之情緣。
顏真卿，字清臣，取名本身就頗具道教意味。《太平御覽》轉(zhuǎn)引《登真隱訣》云：“三清九宮，并有僚屬，例左勝于右，其高總稱曰道君，次真人、真公、真卿，其中有御史、玉朗諸小號，官位甚多。”杜光庭《墉城集仙錄》卷一中曰：“食四節(jié)之隱芝者位為真卿。”顏真卿出身于世代奉儒，但頗有佛、道思想積淀的官宦之家。其五世祖顏之推，作為大儒，對佛、道較為開放，是隋代提倡“三教合一”的代表人物。關(guān)于道教，顏真卿承認(rèn)“性命在天，或難鐘值……不愿汝曹專精于此”，但亦曰“神仙之事，未可全誣”。對于道教養(yǎng)生，則認(rèn)為在“精審”之下，“若其愛養(yǎng)神明，調(diào)護氣息，慎節(jié)起臥，均適寒暄，禁忌食飲，將餌藥物，遂其所稟，不為夭折者，吾無間然”。《太平廣記·顏真卿傳》中還記載，真卿年十八九時，臥疾百余日不愈。有道士北山君煉出丹砂救之，頃刻即愈，并說：“子有清簡之名，已志金臺，可以度世，上補仙宮，不宜自沉于名宦之海；若不能擺脫塵網(wǎng)，去世之日，可以爾之形煉神陰景，然后得道也。”復(fù)以丹一粒授之，戒之曰：“抗節(jié)輔主，勤儉致身，百年外，吾期爾于伊洛之間矣。”此后真卿亦常留心仙道。這些記載未必盡屬真實，但可肯定早年他就對道教有較深入的理解，對仙道存有較多期冀。
唐大歷三年（768年），顏真卿遭宰相元載誣譖訕謗時政，被貶為撫州刺史。撫州道教興盛發(fā)達，更是唐代女仙信仰中心之一。公職之余，顏真卿經(jīng)常去附近仙山游訪，并在這一時期留下了與道教信仰有關(guān)的碑銘作品，成為書法史上的名作。大歷六年（771年）顏氏游覽撫州南城縣西南麻姑山時，撰書《撫州南城縣麻姑仙壇記》，立于麻姑仙壇之側(cè)，情結(jié)仙緣。麻姑仙壇記碑共887字，為楷書，有大小字體兩本，莊嚴(yán)雄秀，雋雅高舉，結(jié)體緊湊，開張自然，是顏體代表作之一。歐陽修評贊：“此記遒雋緊結(jié)，尤為精悍……筆畫巨細皆有法，愈看愈佳。”
大歷六年（771年），顏真卿寫下《茅山玄靖先生廣陵李君碑銘（并序）》。李君，即李含光（682-769年），茅山宗十三代宗師，號“玄靖先生”。師事司馬承禎，玄宗召至朝，問及修丹之事。后多次征召，辭居茅山。唐天寶七年（749年）玄宗在大同殿受篆，邀李含光為度師，并賜衣以申師資之禮。李含光羽化后顏真卿受李眾弟子之托作碑銘，詳細記載了李含光的生平事跡，又記述了與李含光的真切交往，是研究李含光的重要文獻。乾元二年（759年）,顏真卿時任浙西節(jié)度，有隱修之志，聞李含光至德，潔慕玄微，致書表示仰慕之意“以抒誠懇”，李含光亦令弟子韋景昭復(fù)書，使得顏“足勵超然之志”。另外，碑銘還準(zhǔn)確列出茅山宗的傳法世系，后李渤《真系》進一步固定化，成為后來公認(rèn)的茅山宗傳法系統(tǒng)。
大歷七年（772年）九月，顏真卿拜湖州刺史，在湖州期間，他的《浪跡先生玄真子張志和碑》，可以說是對道教名作《玄真子》的作者張志和事跡的最早記錄。他和張志和有私交，所以這碑記也是最忠實的記錄。據(jù)《續(xù)仙傳》記載，大歷九年（774年）顏真卿與張志和及眾多文官在湖州雅聚會飲，張志和首唱千古名詞《漁父辭》，即今人傳誦的《漁歌子》，曰：“西塞山邊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fēng)細雨不須歸。”顏真卿與陸羽、徐士衡等人共唱和25首。又“志和命丹青剪素，寫景夾詞，須臾成五本，花木禽魚、山水景象、奇絕蹤跡，今古無倫。而真卿與諸賓客傳玩，嘆伏不已。”這些資料還記錄顏真卿與其賓客觀賞“煙波釣徒”張志和鋪席于水上，獨坐飲酌嘯詠之事。
顏真卿的湖州雅集，與道門吳筠交往也較為有名，這以《登峴山觀李左相石尊聯(lián)句》（《全唐詩》卷七八八）為據(jù)。吳筠是繼司馬承禎之后唐代茅山宗最重要的道教重玄學(xué)者，為玄宗所敬重，“召人大同殿，尋又詔居翰林”，還舉薦好友李白入翰林。大歷八年（773年）吳筠曾參加顏真卿組織的峴山聯(lián)句唱和，當(dāng)時參加者頗多，有官員、道士、僧侶等，包括劉全白、吳筠、皎然、陸羽、釋塵外等。由于顏、吳二人交游頗深，故吳筠卒后25年，顏真卿整理其遺文為30篇，藏于秘府。
顏真卿晚年作為四朝元老，其剛正仍不為宰相楊炎、盧杞所容。李希烈陷汝州，盧杞銜恨欲報私怨，提議顏真卿前往勸諭，因為“四方所信，若往諭之，可不勞師而定”。不久壯懷激烈，堅貞不屈，被縊殺，天下冤之。《太平廣記·顏真卿傳》中對此神化，說賊亂平復(fù)，遷喪而啟殯視之，“棺朽敗而尸形儼然，肌肉如生，手足柔軟”，后達葬所，空棺而已，尸解得道。還詳細述說了10余年后，家仆路遇顏公顯靈贈金的故事。《歷世真仙體道通鑒》中還記有顏真卿得仙于羅浮山顯靈，寄書至家之事。至此，顏真卿似乎有了道教的“仙籍”。到了宋代，顏真卿被道教奉祀為神。《歷世真仙體道通鑒》中說：“白玉蟾云，顏真卿今為北極驅(qū)邪院左判官。”被尊崇為道教雷部的神靈，負(fù)責(zé)驅(qū)惡鬼邪魔。元文宗天歷元年(1328年）顏真卿又被加謚為貞烈文忠公，社稷于歲時致祭。
顏真卿與道教有深厚的情緣，而且后來又被尊稱為道教的神仙，其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道教在唐代被極力支持，有明顯的“國教化”傾向。唐朝崇奉道教的士大夫很多，顏真卿撰寫道教碑文，并潑墨揮毫并不奇怪。其次，“道藝合一”，“書道相通”，不少道教著名人物，如司馬承禎等也是出色的書法家，這樣，書法成為顏真卿溝通道教的橋梁。顏真卿雖然受道教影響甚深，但說到底，其主要吸納的是道家不媚權(quán)貴、傲視世俗的精神風(fēng)骨。顏真卿書法中典雅、風(fēng)骨兀立的藝術(shù)境界追求，都是這種人格的體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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