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08月04日 南方周末 |
佛教在線 這是 日頭已經(jīng)高高掛起,馬路已經(jīng)被曬得發(fā)燙,8個人的衣服已經(jīng)被汗浸濕。 33歲的明賢法師肩寬背厚,臉上泛著紅光,他邊走邊和兩位年齡較大的文行者李映輝、黃明聊著。僅走了一個小時,問題就來了——由于光腳穿鞋,他的腳底已磨得生疼。 慧在法師走得很慢,常被拉下一二百米。一路上,他不太說話。他個頭比明賢法師高些,鼻梁上架副纖細的眼鏡,左肩挎一個香包,臉上總是露著略顯靦腆的笑,如果不是一身出家人打扮,可能很容易被當成苦讀的學生哥。 慧在法師的身后,毛小同則在武行者任鵬亮的陪伴下默念《般若波羅密心經(jīng)》,這位正在美國攻讀政治學博士學位的文行者,是六位行者中惟一不能完整背出《心經(jīng)》的。 隊伍最后,是兩名女子——文行者談笑靖和武行者“小燕子”,后者正跟著前者生澀地說著“how old are you”。學英語,這是她們打發(fā)這一路的方法。 “一花五葉”傳人明賢法師 明賢法師是這一路的明星。他的簡歷顯赫:20歲成為中國佛教協(xié)會會長一誠長老的弟子;25歲在江西寶峰寺接一誠長老溈仰宗第11代法脈;同年接靈意長老法眼宗法脈;26歲擔任江西佛學院教研主任,教授佛教造像及戒律課程;30歲任江西佛學院副教務長兼教研主任。 被推薦為參加“重走唐僧西行路”之后,明賢法師又先后接下了云門、臨濟、曹洞三宗的法脈,成為禪宗“一花五葉”的傳人,這在今日中國佛教界極為罕見。 明賢法師的面容老成,神情總是很端莊。 明賢法師喜歡別人問他問題,也樂意回答,回答的時候語速也很慢,但是言詞之間,透出希望別人接受他意見的殷切期待。 明賢法師的佛學素養(yǎng),令人們大為驚訝。在河南偃師的玄奘寺,他有理有據(jù)地說出寺里每座經(jīng)幢的制造風格和大致年代,寺內人聽得連連點頭;在龍門石窟,他坐在盧舍那大佛前畫素描,他對于龍門石窟大大小小佛像的歷史、雕塑技巧的講解和評價聽起來極為專業(yè),令導游閉口無言。 臺灣高僧慧在法師 明賢法師大放異彩的時候,慧在法師則基本上沉默寡言。 單就地位而言,慧在法師并不比明賢法師遜色。盡管他1996年才受戒,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佛光山都監(jiān)院院長的特別助理,協(xié)助院長處理佛光山轄下遍布中國臺灣和美國200多座寺院的各項事務。 慧在法師并不在意明賢法師占盡風頭,當明賢法師面對鏡頭侃侃而談的時候,他總是表情莊嚴肅穆,如同學生一般地低頭傾聽。 明賢法師認為慧在法師只是還處在適應過程之中。“慧在法師現(xiàn)在不太說話,后面他會有所表現(xiàn),他只要一同行走,就已經(jīng)把臺灣佛教界的清新之風帶入大陸,這是十分重要的。” 慧在法師也能找到他的作用發(fā)揮之處。慧在法師說,他會幫助電視制作機構設計一些情節(jié),帶他們進入佛教典籍。 慧在法師曾在朗訊、貝爾等頂尖實驗室擔任7年電路設計工程師。出家前,慧在法師喜歡古典音樂,但是接觸到佛教音樂后,發(fā)現(xiàn)好的佛教音樂會“給心靈上帶來不同的感受”。有一次佛光山梵唄團(即佛樂團)大約七八十位僧人到紐約演出,慧在法師和他們相處了三四天時間,當時的慧在法師覺得,這才是他想要的東西。 “佛法上能給人們的東西更加現(xiàn)實,它更能解決人們生活上的需要,引導人們學習更多佛教的東西,把佛教帶入人們的生活,這更有意義。” 慧在法師說話聲音很低,語速很慢。言行之中,看不出洋派,不像如今都市里的“白領”們那樣,嘴邊總掛幾個英語單詞。而在西安大慈恩寺,一個外國小男孩跑來用英語問路時,慧在法師一口流利的英語讓旁邊的一位中年婦女愣著張大了嘴。 “過去人們總認為僧人就是青燈古佛、吃齋念經(jīng),我們這個形象到哪里,不說話,作用就出來了。”慧在法師說。 “僧人走出來,就像清涼散” “走出來”的作用還不僅僅反映在厘清人們心目中僧人的傳統(tǒng)形象。明賢法師說:“僧人走出來,就像清涼散。” 在明賢法師口中,“清涼”是相對于人們心中的“熱火”而言的。 明賢法師這樣解釋:“現(xiàn)在人總喜歡和別人比較。比不過就煩惱,比得過就驕傲和浮躁。看看我們吧,妻子我們不要,錢財我們沒有,可我們更加快樂和輕松。當我們這身裝束走到他的面前,和我們一比,他們的煩惱就應該冰消瓦解了。即便不說話,我們也是教科書。” 出家15載,未必等于完全超脫,明賢法師有時也會有意無意地將自己和別人作比較。 明賢法師有充分的證據(jù)證明,他至少是年輕一輩造像研究者中的翹楚。“敦煌研究院第一個關于造佛像法度的課程,就是由我去講的,當時研究院里美術專業(yè)的工作人員根本不懂得宗教造像的法度,用非常無知的心態(tài)臨摹敦煌壁畫和雕塑。” 明賢法師的自信不是沒來由的。佛教典籍《大藏經(jīng)》圖像部中的每個圖像,明賢法師都認真研究了好幾遍,他常常在熄燈之后,用袈裟蒙住窗戶,在房間里點上蠟燭挑燈閱讀。 刻苦的明賢法師很快脫穎而出,除了得到敦煌研究院這樣的國內頂級機構的認可外,他也參與了一些寺廟佛像的建造,并且?guī)椭恍┧聫R無償?shù)刈龉こ瘫O(jiān)理。2年前,廬山東林寺計劃建造一座高 “心里熱鬧,路上不孤獨” 明賢法師曾經(jīng)這樣描述即將開始的西行:“心里熱鬧,路上不孤獨。” 一位記者說,當一個僧人這樣說話的時候,人們有理由對他寄予厚望。當明賢法師在大庭廣眾之下高談雕塑、描摹繪畫、揮毫潑墨時,僧人的形象更加立體和生動。這樣的情形也符合當初組委會的設想。現(xiàn)在看來,明賢法師很好地完成了這個任務。 事實上,這也是明賢法師自己調整的結果,按他本來的修行習慣,可能會對記者的提問置之不理。現(xiàn)在,明賢法師不但開了口,而且說得很精彩。 明賢法師解釋,之所以這樣,是因為“要讓人們從正面開始對和尚有所了解,以前因為缺乏了解的途徑,沒有臺階可言。我在這里所用的語言,必須是大家能夠聽懂的,只要能聽懂,哪怕是很基本的,也是增加了溝通的可能性”。 明賢法師不愿意承認這是造作,他說,僧人入世,也是為了弘法,但這也的確不是自己的本愿。 有記者問明賢法師:“當?shù)弥ㄏ聛砟阋餍兄螅闶窃鯓拥男那椋恳院竽銜栽鯓拥男那樽哌@條路?”明賢法師說,其實這個問題里包含很多猜測,包含了大家對于出家人的陌生和隔膜,說愉快的心情、高興的心情、憂郁的心情,根本都不足以涵蓋問題,惟一能夠向大家表明的是:僧人就是僧人,不是來假的,是來真的。 明賢法師最終的回答是:“當然是以一個出家人的心情。” 路上,海峽兩岸的僧人之間也頗多交流。明賢法師會向慧在法師了解佛光山在策劃方面的經(jīng)驗。明賢法師佩服佛光山把佛教的事業(yè)當作“家務”來做,甚至會為信眾照顧家庭和小孩,而大陸的寺院目前尚未做到這點。 而打坐時,明賢法師會幫慧在法師把腿盤起來,臺灣在禪坐上,對雙盤并沒有很嚴格的要求。 “溝通需要橋梁” 面對電視鏡頭,明賢法師的“表現(xiàn)”手法豐富多樣。在玉華宮,他找到一座通透的洞穴,在地上鋪起宣紙,一筆一畫地練起書法;傍晚時,他迎著夕陽在山崖上盤腿打坐。面對外界的“作秀”質疑,明賢法師不以為然。他認為,現(xiàn)在弘揚佛法必須借助現(xiàn)代手段,要考慮互利互惠,不能光利用別人,不愿意和人家合作。 面對喧囂熱鬧的鑼鼓,明賢法師不動聲色,心里并不以為然。他說,這樣的編排布置絲毫不能突出佛教文化的價值。一路上,明賢法師和慧在法師已經(jīng)多次成為電視節(jié)目中的“道具”,明賢法師惟一一次表示不滿是在 明賢法師說:“溝通需要橋梁,但是建橋需要花錢。”當他頂著烈日趴在地上給一位活動贊助商拿出的好多件T恤和太陽帽簽名時,當他蹲在狹窄的巖洞里給一位供養(yǎng)者寫字時,這出家人走出寺院的代價自不待言。 “苦難不是障礙” 組委會最終決定這天不再走了,所有的人回到賓館休息,第二天再走。 面對第一天的尷尬,慧在法師并不在乎:“那算是熱身,畢竟還有三四個月,熱身對大家都是有幫助的。” 明賢法師的腳上起了泡,不得不去醫(yī)院作處理。他將原因解釋為前期準備不夠充分:“我本來是個受過很多鍛煉的人,行走真不是太大的苦。” 明賢法師說,他從來沒有認為西行去印度交流一定要靠走多少路,吃多少苦去完成,它是靠文化碰撞文化來完成的。“對于一路上的困難,我沒有考慮多少,我們文化交流又不是去作秀,我們的目的是為了把佛法成果回饋給印度,這個事本身有價值,吃多少苦不會有太多的價值。” 不過,明賢法師還是決定要繼續(xù)走下去,他前一天在大慈恩寺接受采訪時說:“如果確定需要身體體驗,那么苦難對我來說就不是障礙。”(本報記者 鞠 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