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佛教發展須處理好“三要”
2012年08月13日
所謂“三要”,就是為了能夠固守根本,起到應有的社會作用,必須處理好的三個重要問題。它們是:
(一)媚俗與庸俗化問題。
主要針對都市佛教活動中本末倒置的不良現象。
國際大都市是開放的移民城市,多元文化并存,社會階層復雜。因此,不同階層和不同文化背景、不同素質的人群,對精神信仰的需求是不同的。復雜多變的信仰心理,形式不一的活動要求,的確為都市佛教提出了多種信仰要求和難題。比如激烈的生存競爭、緊促的時間安排、變化的生活環境、眾多的精神誘惑等等,都使都市信徒難以適應冗長的宗教活動、固定的活動時間、嚴格的飲食要求、清凈的行為自律,他們對信仰活動具有“變通性”要求。這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宗教信仰的一個重要作用,就是對不同社會人群的不同生活信念進行引導、凈化、整合、升華,要化導世俗,而不是被世俗所化。這就是“化俗”還是“俗化”的問題。上面講到的終極關懷,就是要通過對人生理念的規范引導,確立最高的理想追求和生命價值,達到化世導俗的目的。
佛教是主張“隨緣”、“入世”的,根據眾生機緣和社會環境,去教化引導。但是,必須作到“隨緣不變,不變隨緣”。隨緣是方便手段,不變是根本和目的,不變的是佛教的精神和特質。然而,佛教界存在一些糊涂認識,人們需要什么就給什么,喜歡什么就滿足什么;社會流行什么就贊嘆什么,社會有的都要有……佛門似乎成了自由市場,什么都吆喝,什么都買賣,弘法者宛如小商販,廉價出售“商品”!結果,假冒偽劣充斥“市場”,既坑害了“消費者”,也毀辱了自己的聲譽。因此,目前社會上一些人有意無意地把佛寺只看作旅游場所,不是沒有道理的。
人類對生命終極意義的關懷是永恒的。佛教敢于對現實生活狀態進行切實的評判,保持一種無私無畏的批判精神,也是最值得推崇的道德風骨。不能保持和宣揚自己的宗教品格和主體信仰,大搞相似佛法,媚俗與庸俗,正是佛教衰落的歷史教訓,被社會輕賤的直接根源。
(二)浮躁與貴族化問題。
主要針對都市佛教個人修行中的奢靡風氣。
大都市的商業化氛圍,勾起人們的欲望,光怪陸離的生活方式,也容易教人心猿意馬。有人評價過去上海的商業化特點,導致了兩個結果:一是上海人開始逐步遠離自然經濟的生存方式,市場成為人們生活存在的必要前提;二是上海人的心理和生活方式趨向奢靡,行為“往往逾制”,沒有嚴固的心理束縛和禁錮。(尹繼佐主編《2002年上海社會發展藍皮書:城市管理與市民素質》頁39,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2年2月版)也就是說,都市商業化發展使人們漸漸拋棄了淳樸節儉的良好生活習慣,追求個人主義的奢靡生活方式,缺乏自律,甚至腐化墮落,使信仰和生命被銅臭氣污染。
佛教信徒,特別是出家人,從自然屬性上講,也是普通的個體人,他們當然有七情六欲,也有追求富足生活的權力。而且,佛教并不反對現實生活水平的提高,反對苦行和極端禁欲還是佛教創立的思想基礎之一;相反,佛教關于極樂世界的描繪,實際是鼓勵人們追求健康美好的富足生活,充滿了樂觀向上的現實主義風貌。所以,佛教不是消極避世的。沒有對美好生活的憧憬與創造,就不會有持之以恒的信仰動力。但是,佛教認為淡化對物質生活的過度追求(貪欲),有利于精神品位的提高,進而有利于超脫物累欲縛,減少精神的沉淪、社會的爭斗、生命的貶損。因此,佛教利用嚴肅的戒律,節制信徒以及眾生的欲望,要求擔當“人天導師”的正法主持者們樸素節儉,體現出一種生活價值理念,昭示著一種高尚的生活情趣。“超凡脫俗”不是一句空話,是要付出代價的,而得到的將是思想的弘揚與品格的提升。
可惜,佛教界一些人越來越在形象上下工夫,一擲千金,擺闊斗富,金縷玉衣,龍床高臥;上行下效,追名逐利,嫌貧愛富,聚斂錢財,殿宇高廣;……“修行人”成了爆發戶,“人天導師”家財萬貫、俗不可耐,還要裝腔作勢、附庸風雅!——都市佛教中,佛教徒的淺薄、浮躁和生活貴族化傾向,已經成為社會批判的焦點。其實質隱含著信仰的缺失、道德的淪喪。回想歷史上“三武一宗”法難的內因,就是僧眾生活的腐化與墮落,才授人以柄的。
(三)勢利與冷漠化問題。
主要針對都市佛教徒社會責任中的道德缺陷。
人的道德行為與一定的社會風氣是密切關聯的。新的時代,都市人有了新的精神面貌。但是,即使談到道德風尚已經今非昔比的上海人,不少人還認為其市民素質還存在一些不足之處:一是自我意識增強了,但是公共意識還不足;二是公益意識還不足,對于困難人群,有些人還有漠不關心的現象;三是創造、創業和創新意識還不足,不敢冒險,容易安于現狀,小富即安;四是協作意識還不足,自己辦事勁頭十足、成功率也高,與人合作老是算計別人、斤斤計較(同上,頁274)。其實,所說的四種不足歸結到一點,就是社會責任意識不強,自私自利。對佛教徒來講,就是缺乏積極的大乘菩薩精神。應該承認,佛教徒生長在同樣的社會風氣中,必然受到消極的影響,事實也是這樣的。
因為只考慮自己的利益,自然要勢利,對其他社會成員和貧弱的信徒冷漠化,就是自然的了。都市佛教徒中也存在一定的“弄堂情結”,有“小市民氣”,是需要批評和引導的。而作為帶頭人的出家人、法師們,能否以身作則,積極主動、真誠自然地去關心信徒、幫助大家,起到楷模的作用,將成為推進佛教道德建設的關鍵。
另外,佛教如何應對城鄉之間的差異性和矛盾性,并在城市化進程中發揮積極作用?這是都市佛教發展過程中應該認真考慮的問題,實質上是都市佛教界如何發揮自己的“區位優勢”,推動佛教界(包括自身)相互借鑒,從對優秀傳統與不良習慣的揚棄過程中,共同進步,最終提高佛教整體社會形象,尋求到一個合適的社會價值定位。
首先,從總體上講,城市與鄉村存在著巨大的差異性和矛盾性。城鄉對立隱含著中心與邊緣、工業文明與農業文明、開放與保守等文化上的二元對立組合。城市在政治、經濟、文化上都居于主導地位,領導著社會文明的發展方向。隨著城鄉群眾經濟收入差距的拉大,分化出不同的社會階層,“階級矛盾”的產生與激化都是在所難免的。這種社會現象還將廣泛地存在,不僅是城鄉之間,即使城市或鄉村內部也在所難免。也就是說,在未來的社會生活中,如何利用佛教“眾生平等”的思想教理,去關注不同的社會階層,特別是幫助社會弱勢群體,以及引導社會強勢階層樹立平等友愛的人生觀、價值觀,促進社會的健康發展,將是一個不容回避的責任,也是一個佛教能夠發揮作用的機遇。
同時,中國社會未來發展的一個趨向是城鄉一體化進程會加快,城市化將是社會現代化的一個突出標志。城市化是一個動態的發展的過程,是一種綜合的復雜的經濟和社會文化現象。從文化的角度說,所謂城市化,就是人類在經歷自然生態的過程中組合成高密度的會聚地,以此來建構自己獨有的文化形態。城市是創造新文化、新知識、新理念的場所,城市中匯集了知識、人才和科技,起著文化主導的作用,代表著現代文明。從文化的特點看,城市文化的精神是屬于物質化和世俗化的,城市是世俗的發源地,市民在實際生活中講究實用和現世主義,追求實際利益;城市生活節奏是緊張快速的,城市人的行為價值具有理智、冷靜和功利的特點,在人際交往中更注重理性原則;而鄉村生活則是悠閑緩慢的,鄉村人的行為價值是重于情感的、直觀的、淳樸的,是基于生命的感覺脈動,在人際交往中涂有鮮明的血緣色彩。在城鄉居民的交流過程中,城市人在才智上、生活上的優越感,容易產生對鄉村居民的鄙視感;其開放的、理性的、功利的行為趨向,也與鄉村居民的行為趨向不同,而產生不同的信仰價值追求。佛教如何應對不同的信仰需求,在促進社會城鄉一體化進程中能夠發揮特殊的積極作用,也是一個必須切實對待、并要拿出具體可行措施的現實問題。
當面對紛紛擾擾、物欲橫流的花花城市,都市佛教又當如何引導人們釋然、放下進而看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