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5日,美國明尼蘇達州,因被懷疑使用了20美元假幣,46歲的黑人喬治·弗洛伊德遭到白人警察德雷克·肖萬暴力執法。他被該警察用膝蓋扼住喉嚨長達8分鐘,最后窒息而死。死前他曾哀求“我不能呼吸”,卻被無視。
弗洛依德被白人警察暴力執法
此事被當時正好經過的路人拍下并上傳到網絡,立刻引起軒然大波。許多人不顧新冠肺炎疫情的風險,自發地聚集到美國的大街小巷,舉行抗議示威游行,并緬懷死去的弗洛伊德。美國警方聲稱,弗洛伊德死于“心臟病和體內潛在的毒物”,獨立尸檢報告卻證實弗洛伊德死于窒息。

人們自發地在弗洛伊德的涂鴉前獻花祭奠


民眾自發舉行反種族歧視游行示威
美國示威游行者們喊出“黑人的命也是命”的口號,示威運動蔓延了全美33個城市,CNN電視臺辦公樓被砸,白宮被圍,特朗普“嚇”得緊急躲進地下掩體,這是距上次“911事件”后,美國領導人第二次逃入地下避難。
暴亂中,一段視頻令人動容。一位31歲黑人大哥語重心長地勸說16歲少年放棄暴力,他說,美國總統已經下令對搶劫者開槍,以示威游行將自己置于險境的辦法并不可取。“你現在看到的一切,可能在10年后,也就是你26歲的時候還會發生。我們都很憤怒,但我們現在做的(抗議、暴動),根本沒有用。10年后,你也會處于我們這種境地,所以你現在的任務,是想到更好的辦法!”
黑人大叔正在勸告16歲的黑人少年
在輿論和公眾的巨大壓力下,當地時間6月1日,美國明尼蘇達州明尼阿波利斯市警察局長梅達里亞•阿拉東多(Medaria Arradondo)接受采訪時說,警方開除了4名涉事警察,用膝蓋壓住弗洛伊德的警官德雷克·肖萬已在5月29日被控三級謀殺和過失殺人罪。
梅達里亞•阿拉東多正在接受采訪
許多知名人士也為該事件發聲,用行動聲援美國民眾對種族歧視的抗議。
5月29日,美國唯一黑人前總統奧巴馬認為,弗洛伊德之死“發生在2020年的美國是不正常的”。他呼吁對事件進行充分調查,以確保“正義能夠實現”。
奧巴馬引用一位非裔美國商人的話表示:“當我看到那段視頻時哭了,我感到崩潰。‘脖子上的膝蓋’用來比喻社會系統是如何傲慢地壓制黑人,忽略呼救聲。人們毫不在乎,這是真正的悲劇。 ”
這件事在體壇也掀起巨浪。黑人冰球運動員蘇班首先發聲,為去世的喬治·弗洛伊德伸張正義。之后,包括邁克爾·喬丹、詹姆斯、安東尼、韋德、庫里、科爾、小威在內的眾多體育明星站了出來,聲討美國政府。已經退役的美國職業拳擊運動員梅威瑟支付了弗洛伊德的葬禮以及相關紀念活動的所有費用。
邁克爾·喬丹在社交媒體公開表達自己對此次事件的極度不滿
為何弗洛伊德的離世造成如此聲勢浩大的集體自發性示威游行,甚至超過了媒體報道中,公眾面對疫情死亡的任何一次公開抗議?
(一)民眾對疫情的免疫效應VS黑人事件的突發性
自疫情爆發以來,美國時有負面新聞傳出。在新冠肺炎病逝數與日俱增的同時,當地很多人出現溫水煮青蛙式的麻木。
首先,特朗普早在疫情初期的時候,就公開表示,美國因為新冠病毒死亡的最終人數將達十萬人,所以多數民眾對于這樣的死亡數字也是有一定心理準備的。再者,美國每年都會爆發一次流行性感冒,每次流感都會導致兩三萬人死亡,因此多數人對如何應對此類傳染類疾病較有信心,防疫物資儲備也較為充分,部分在美公益人士還在二月調集防疫用品支援中國部分地區的抗疫工作。
而這次黑人死亡的事件是突如其來的,對于民眾的沖擊力度相對較大。再經過媒體的追蹤報道,就引起了民間的更大關注。
喬治·弗洛伊德與德雷克·肖萬
(二)疫情的復雜性VS黑人事件的顯而易見
(1)舉國上下對疫情問題各執一詞
特朗普與多個專家以及國內相關組織對待疫情的態度各不相同。提出居家隔離保護自身生命安全的專家、名人如福奇博士、比爾·蓋茨等人在美國并沒有得到很多民眾 的支持。究其原因大致有兩個:美國人不存錢的習慣與“豁達”的生死觀。
美聯儲發布的《2018年美國家庭經濟狀況報告》顯示,當假設需要意外支出400美元時,僅有61%的人稱會使用現金、儲蓄或信用卡支付這筆費用,而27%的受訪者會去借錢或是賣東西籌款,另有12%表示無力支付。這說明,在美國,當突發事件來臨,相當一部分人是不具備臨時資金周轉的能力的,即他們很多人平時不具有儲蓄資金的習慣。這造成一批美國人在疫情期間急需及時復工來養家糊口,對他們而言,疫情遠不如就業率重要。
據調查,由于疫情,在美國所有領救濟金的人中已有70%的中產階級人士。這也是特朗普對待疫情的寬松態度能在美國贏得一定支持率的重要原因。
另外就是繞不開的美國文化環境,造就了美國人“豁達”的生死觀。詩人裴多菲曾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這句話用來形容美國人的心態再合適不過了。很多美國人表示,不愿意因為疫情而被禁錮在家中,更不愿意因為疫情整天帶著口罩外出,影響自身的生活質量。
(2)黑人被暴力執法而死顯而易見,警方欲蓋彌彰
疫情事件存在模糊性,警察暴力執法導致黑人死亡事件卻是從頭到尾都有理有據的,人們看到的視頻和照片都能夠輕易證實這一點。更何況,美國警方在開始時還聲稱弗洛伊德死于“心臟病和體內潛在的毒物”,獨立尸檢報告卻證實弗洛伊德死于窒息,著實打臉。
(三)潛在社會矛盾VS導火索的出現
其實此次黑人遭“跪殺”事件與疫情是存在高度關聯性的。疫情在美國早已造成了許多潛在的社會矛盾,而此次事件是作為一個導火索出現,誘發了暴亂的發生。
此次疫情中,黑人群體與白人群體相比遭受了不成比例的傷害。此次美國新冠疫情已致180多萬人感染,10萬人死亡,創下二戰結束以來美國非正常死亡人數之最。黑人生活在城市中心區比重高,居住區人口密度大,且多從事需要交際的服務行業,所在社區醫療條件普遍不是太好,疫情對他們的打擊尤其巨大。據美國相關機構統計,作為少數族裔的黑人,無論是感染人數還是死亡人數,都“獨占鰲頭”,分別占感染總數和死亡人數的52%和58%。黑人感染新冠病毒的死亡率更是白人的2.4倍。
不僅如此,肆虐的新冠疫情還在經濟上給黑人造成重創。據美國4月份的一份統計資料顯示,61%的西班牙裔美國人和44%的黑人表示,他們正在遭受失業或失去收入。相比之下,白人的比例為38%。此外,70%的西班牙裔美國人和73%的黑人表示,如果失業,他們根本沒辦法支撐三個月,而白人的比例僅為47%。失去親人的悲痛,失業的夢魘和揮之不去的經濟壓力,在白人警察暴力執法的“引爆”下瞬間點燃,發泄著他們在疫情前的無力感和不滿情緒。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對美國疫情存在不滿情緒的不僅僅是黑人,整個美國的相對弱勢群體都對政府表示失望。
《華盛頓郵報》在日前刊發的報道中說:“美國的抗疫成了一場國家批準的殺戮……故意犧牲老人、工人、黑人和拉美裔人口。”
所以這次事件造成的影響并不限于黑人族群,而是引起了舉國上下的憤怒。
美國警察武裝鎮壓美國示威民眾
(四)不可抗力的“天災”VS種族歧視的“人禍”
如果說疫情的出現是不可抗力的,是天災,那么黑人“跪殺”事件則是人為造成的,它反映了美國幾百年來無法解決的種族歧視問題在2020年的今天依然嚴重。
從1619年第一批黑奴被作為貨物、奴隸販賣進北美大陸開始,美國政府對黑人的種族歧視就拉開了帷幕。
種族歧視突出地表現為種族隔離,這是白人種族主義者的基本國策,至今已有300多年的歷史。二十世紀中期以來,白人種族主義當局頒布的種族歧視法令就多達100多項。
1776年《獨立宣言》發表時,奴隸制在北美十三個殖民地是合法的。那時,具有資產階級民主思想的政治家們懷疑奴隸制度在美國存在的合理性,然而出自其他利益的考慮只得默認其存在,結果出現了具有權宜性質的妥協。此后,種族歧視一直是美國的嚴重社會問題。
1862年9月22日,美國總統林肯頒布了《解放黑奴宣言》,1863年1月1日又正式命令解放奴隸。“宣言”中表明林肯政府已完全廢除奴隸制,但黑人依舊沒有得到政治權利,也沒有得到土地。
林肯《解放黑奴宣言》
1955年12月1日,時年42歲的女性黑人裁縫帕克斯在一輛公共汽車上就座時,一名白人男子走過來,要求她讓座。因為在當時美國內戰后,種族隔離依然盛行的美國南方,法律明確規定黑人與白人在公車、餐館等公共場所內需分隔,且黑人必須給白人讓座。
帕克斯拒絕了白人男子的要求。盡管當年早些時候,蒙哥馬利就有兩名黑人婦女因同樣遭遇而被捕。這次也沒有例外,帕克斯遭到監禁,并被罰款4美元。
她的被捕引發了蒙哥馬利市長達381天的黑人抵制公交車運動,組織者是當時仍名不見經傳的一名浸禮教牧師馬丁·路德·金,這個名字后來被冠以反種族隔離斗士和諾貝爾和平獎得主的榮譽。這場運動的結果,是1956年最高法院裁決禁止公車上的“黑白隔離”;1964年出臺的民權法案禁止在公共場所實行種族隔離和歧視政策。
帕克斯被捕入獄資料照片
盡管在1964年種族隔離與歧視就已被法律禁止,但顯而易見,直至今日,種族歧視問題仍然沒有得到根本性解決。
僅從今年美國的相關事件來看,黑人遭“跪殺”事件就已經不是今年第一次黑人遭到無辜殺害的事件了。前段時間,還發生過一起黑人在跑步時直接被白人殺害的事件,這件事還被美國警局刻意隱瞞真相,雖然這件事的結局也是最終有力證據出現,白人兇手被繩之以法,但還是可以看出,在美國種族主義依舊盛行,這就導致無數黑人群體無比的恐慌,每個人都害怕自己會成為下一個被無辜殺害的黑人。
于是黑人們這次直接爆發了。他們不再相信政府,認為直到現在,政府最關注的還是大選和經濟,甚至身為第一任黑人總統的奧巴馬也始終自詡為美國精英階層的代表而不是黑人代表,在種族歧視事件上始終避重就輕。這造成了黑人與政府此次無可避免的尖銳矛盾。
除了在美國這次騷亂中暴露的黑白種族尖銳矛盾,本來與騷亂無關的華人也遭受了沖擊,很多華人開的餐館、商店也被黑人打砸搶。再往前看,美國疫情爆發后,在外媒上曾有一段視頻,黑人在地鐵上暴打戴口罩的華人,甚至黑人還叫囂讓亞裔“滾出”美國。有一位送貨的中國留學生在暴亂中,被黑人當成了攻擊對象,雙眼框被打成骨折,而且腦積水,差點丟命。
還有位華人在疫情期間出門倒垃圾,被黑人當頭潑了硫酸,傷勢嚴重。
不僅僅是華人,1992年,韓國人與黑人還曾發生過街頭槍戰事件。
這些事件都讓我們質疑,華人及其他亞裔人士是否也成為了種族歧視的受害者,甚至可能,在美國,亞裔的地位還不如黑人。事實上,由于黑人人口的增長與政治參與率的不斷升高,對比常常被拋在權力中心以外的亞裔,這種質疑也的確是可能存在的。
一位本土美國人曾這樣說:“在美國,白人瞧不起所有的有色人種,而黑人卻歧視華人。”
可見,所謂的種族歧視,早已不局限于黑白人種之間。對于美國這樣一個多民族國家來說,種族歧視是所有族群共同面對的一個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問題。
黑人在地鐵暴打帶口罩的華人
92年韓國人與黑人槍戰事件
總而言之,種族歧視問題是美國長久以來的“人禍”,它的爆發,積攢了幾百年的厚重歷史和社會因素,也是一個切實影響到全美國所有族群的問題,與人類無法掌控、今年爆發的新冠疫情相比,是不可同日而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