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讀最好的大學。”
“成為一名歌手,用音樂陪伴那些沒有親人的小朋友。”
“開一所學校,幫助更多像我一樣的孤殘兒童,讓他們都能接受教育。”
……
青川邊沿,河流交錯,山峰層巒,如圍城一般,放大了果洛藏族自治州班瑪縣的貧瘠,卻也遮擋不住這樣一群孩子向上蔓生的信仰。極端艱苦的自然環(huán)境和欠發(fā)達的醫(yī)療條件,致使當?shù)卦S多孤兒無所依靠,而一座小小的慈善學校,成了他們的容身之所和修心之地。“讓每一個孩子不只擁有受教育的機會,更要擁抱生活里的萬般可能,自在生長。”學校創(chuàng)始人貢喬才讓仁波切用近二十年的愛與堅守,讓這些孩子的夢想,在距離海平面四千余米的地方,無限接近太陽。
貢喬才讓仁波切和孩子們在一起
“別哭,我送你去上學”
班瑪藏文慈善學校的創(chuàng)立,源起于2003年的一場車禍。
當時,貢喬才讓仁波切在異地求學,聽聞家鄉(xiāng)發(fā)生一起嚴重交通事故,車上的夫婦倆當場離世,一雙兒女幸存,卻無人認養(yǎng)。在這片廣袤大地上,類似境遇的孩子不在少數(shù),溫飽成了基本問題,想要上學更是極其困難。他們的未來,更多地被圈在祖輩一樣的放牧生活里,從年少至終老。
很小的時候,他們就學會了騎馬,小臉被曬得黝黑
深思熟慮后,貢喬才讓仁波切決意返回青海,向政府提出申請,為這些孤兒、單親和特困家庭的孩子辦一所慈善學校,并提供免費的教學和生活資助。
籌款,建校,招生,篩選,他四處奔走,幾經(jīng)波折,可一想起孩子們清澈的眼神與笑臉,一切困苦仿若也得以解脫。在實地走訪過程中,經(jīng)常有小朋友一頭扎進他的臂腕里,小聲啜泣,每每如此,貢喬才讓仁波切都會用一句又一句“抬頭,別哭,我送你去上學”,為一顆顆幼小無助的心靈搭起庇護。
斑馬藏文慈善學校里的同學們
在第一批入學的86名學生中,很多都是第一次走出大山深處,他們來自四面八方,對縣城里的事物新鮮不已。暢然奔跑在天地間,他們接受到漢語文、藏語文、英語等基礎文化課程,也學習著美術、音樂、電腦等多元課程,過去生活里的暗角被滲入的光亮傾覆,命運也在悄然發(fā)生改變。
課間休息時玩耍的孩子們
由于藏區(qū)貧困學生教育水平參差不齊,入學年齡差異較大,有些孩子剛讀完小學課程就到了步入社會的年紀。于是,在原有文化學校基礎上,2006年5月底,貢喬才讓仁波切組織開設了班瑪藏文藝術學校,教授西藏傳統(tǒng)文化與藝術。“我希望他們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獲得謀生立業(yè)的本領,從中找到自身存在感與價值感,并將藏族文化延續(xù)下去。”
為了掌握更精湛純粹的技藝,他特地將幾個孩子送去西藏,學習唐卡、藏香等制作工藝。“他們此前從未離開過縣城,背井離鄉(xiāng)外出求學,雖然很不舍,但我只能不斷鼓勵孩子們,因為只有走出去,才能看到更美的風景,學到更好的東西。”貢喬才讓仁波切說。

學生們展示唐卡作品
惦念與溫柔總有回響。從2名孤兒開始,班瑪藏文慈善學校如今已經(jīng)培養(yǎng)了兩千余名學生。他們中有人考入大學,繼續(xù)求學深造;有人畢業(yè)后離開高原,在世界各處拼搏闖蕩;更多的人,選擇重新回到這所賦予新生的學校,和貢喬才讓仁波切一起,陪伴更多孩子走向更遠的地方。
修菩提心
“我一出生就小腿殘疾,家人將我當做負擔。第一次拿起毛筆,我感覺非常幸運,因為在我看來,畫唐卡這種藝術,是有福氣的人才能進行。我希望將來能回老家開一所私人學校,教那些和我一樣的孩子們學唐卡或藏語,把西藏文化發(fā)揚光大。”十二歲那年,洛桑扎西耗時四天,前一腳后一腳,艱難行走,只身從四川阿壩州來到班瑪求學。
認真繪制唐卡的男同學
青藏高原上的每一寸土壤,似乎都有著自己的記憶,而天賦與匠心,成就了世間最美好的使命。扎點,描線,勾邊,一副唐卡往往要上百張繡片精工細作,圖案才能立體呈現(xiàn),歷經(jīng)數(shù)月繡制最終完成。筆尖之上,就是這些孩子們的道場。
一種選擇修成了最好的寄托,也消解掉諸多孤獨與疑惑。這里,不僅為那些困境兒童遮風避雨,更培養(yǎng)了他們?yōu)樯频哪芰ΑX晢滩抛屓什ㄇ猩砩系拇缺呐c無畏施,也在這些孩子們身上內化延展。
班瑪藏文慈善學校孩子們的笑臉
“從佛學角度來講,修行的最終目的,是為了達到一種自身解脫的狀態(tài)。在修法過程中,除了要渡化自己,更要去利眾生,不斷地做慈善、發(fā)菩提心,用行動去幫助更多人,去成就眾人,才能修成正果。”貢喬才讓仁波切說。
他對班瑪藏文慈善學校的孩子們提出了三點要求:首先,做一個好人,找一份好工作,照顧好自己的小家;稍有余力,去思考如何去幫助你周邊的親朋好友;功成名就,去辦一所學校、敬老院或醫(yī)院,為社會做出更大貢獻。
在貢喬才讓仁波切看來,公益與慈善是修法的良好途徑。“利他即為利己,這種力量更為強大,一旦將他人事情做好,自己的事情也能順便解決。只要你發(fā)愿純正,成果也一定會圓滿。”
學生們將貢喬才讓仁波切當作親人
課余之外,或許是這片土地汲取了天地靈氣,這里的孩子們盡是能歌善舞。他們將對當下的熱愛和未來的憧憬,融入在經(jīng)文、畫筆和歌舞里,善念也由此處生根、發(fā)芽,又在世界更多地方撒落生花。
“小到捐贈的一件衣服,大到國家和政府的幫扶,每一份關懷和愛心,才能讓學校更持續(xù)地辦下去。”貢喬才讓仁波切經(jīng)常叮囑孩子們懷揣感恩之心,“修行之人不求回報,他們將來可以不記得我,但不能忘記慈善孤兒學校,因為根是從那里出來,更不能忘記民族的文化和信仰。”
連接的力量
除了為孤兒創(chuàng)辦慈善學校,貢橋才讓仁波切也在積極幫扶藏區(qū)白內障患者醫(yī)治。
談及自己近二十年的公益實踐,他表示最大的收獲是變得更加快樂自在。“當下抗疫行動也好,幫扶白內障患者群體也好,我們都是特別小的一部分存在,因為其中有更多醫(yī)護、機構和個人貢獻著遠比我們多十倍、百倍的努力和辛苦,我愿意為這些人服務,只要和他們連在一起,我就會覺得非常開心。”
在他看來,世間萬物都是人類內心世界的映射,就像太陽和光線的關系,每個人自身的力量不同,接收到的反饋也不盡相同。“我們應給予萬物所有的善意,通過對所有事物的倫理行為,與三千世界建立一種精神關系,而各種慈善行為聚集,所產(chǎn)生的精神聯(lián)結便會釋放出自在的能量。”
人們常說,修佛的最高境界,是要做到四大皆空,貢喬才讓仁波切聲稱自己還未曾達到。最初看到那些孤兒無家可歸的境況,他會因為心疼流淚;在送孩子們遠赴西藏求學時,他會因為不舍流淚。越真實的東西往往越能讓人動容,也或許正是這份虔誠與真摯,才能連接更多人加入其中。
在社會各界愛心?士的大力支持下,如今的班瑪藏文慈善學校知名度越來越高,規(guī)模也在日益擴大,這使得孩子們在校園的生活得到了改善和提升,同時也將受益于更多的藏區(qū)貧困學齡兒童,他們將會也會走出大山,走出高原,去尋找屬于自己的藝術殿堂。
“渡人渡己的方式多種多樣,但我以為,要從善、從公益開始,如此一來,佛法的信心便開始建立。感動對方是我們最終目的,這種感動與吸引不同,不摻雜任何貪念,它能激發(fā)人性本真的善良,進而去幫助更多的人。”貢喬才讓仁波切說。
山雪無際,行經(jīng)格桑,他秉持素心,攢拾起一個個傳承與希望的故事,在圣潔的雪域文明里,以淳樸、開放和富有活力的方式,驅除黑暗,讓光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