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視:
她們尚未成年,卻意外懷孕
葉子:當時其實我拒絕了三次,如果我不是一個很重視貞節的女孩子,我早就答應了。
蘇醫生:他們化驗、B超都是在驚慌失措中等的,手都哆嗦了,給我報告單的時候。
她們身心受傷,卻無從選擇
葉子:比如說我們在做手術的時候,出了什么事,或者是導致什么終生不孕這種,這是我特別恐懼的。
《深度105》本期關注--《少女懷孕調查》
演播室1:大家好,歡迎收看《深度105》。今天我們來關注未成年少女懷孕的話題。在意外的情況下懷孕,最終不得不做人工流產,這對未成年少女身心的傷害是非常嚴重的。而近幾年來,在我國未成年少女懷孕的現象卻越來越嚴重,而且呈現出低齡化的趨勢。那么,這些孩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為什么未成年少女懷孕這一社會問題會如此嚴重呢?請看記者的調查。
一組采訪(寫意畫面+音樂)
女孩:我測的時候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就是腦子一片空白,就是想,不是兩條線,就想另外一條線不要出來,然后我就慢慢看到那條線出來了,我就傻掉了。
男孩:很后悔,當時不應該這么沖動。
學生:告訴我們,我們反倒不會去做,不告訴我們, 我們會很好奇地去做。
家長:如果有這事,讓我來說,肯定要打他一頓。
醫生:他們身體是長大了,但是心理上、心智上給我感覺還是沒長大。
字幕:調查顯示,我國19歲以下的青少年中,平均5%-10%的男孩和3%-8%的女孩有過性經歷或者性體驗。在北京,未成年少女的人工流產率為百分之五,在上海達到了百分之七點二。
2006年3月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不到16歲的葉子在放學后,和自己的男朋友一起,來到了位于上海虹口區東江灣路的解放軍四一一醫院。這家醫院專門開辦了少女懷孕門診,可以進行免費的咨詢和心理輔導。
懷孕少女 葉子
011959 就是去年的七、八月份,上海熱線有一個專題播出了這個,然后我就把這個(少女懷孕門診)電話記下來了。
012111記者:你當時為什么要把它記下來?
012014答:我也不知道,我只想記下來,然后想以后同學也可以幫助的。
少女懷孕門診 蘇醫生
0605那兩個小孩來的時候,就看是不是懷孕,還抱有僥幸的心理,結果我們通過化驗檢查,做B超,確定是懷孕。
在來醫院兩天前,也就是和男友認識八個月的紀念日,高中一年級的葉子感到自己可能是懷孕了。
懷孕少女 葉子
012713 因為那個(月經)沒來,我們就懷疑。他(男友)說如果那個沒來,肯定是有了。他陪我,我們兩個一起去的,他進去買的(測孕棒)。然后我們就到,正好他一個朋友家,我就進去測了。測好以后,我測的時候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就是腦子一片空白,就是想,不是兩條線,就想另外一條線不要出來,然后我就慢慢看到那條線出來了,我就傻掉了,也沒哭,也沒怎么樣。其實我們早就意料到了,就去找他,他就過來,問怎么樣,我說有了,他說"哦"。
(緊張音樂 畫面)
少女懷孕門診 蘇醫生
0605 驗明懷孕后兩個人很無助的,也很無奈的。
0621 記者:怎么表現的?
0622 答:就很誠惶誠恐的那種,他們化驗、B超都是在驚慌失措中等的,手都哆嗦了,給我報告單的時候。
像葉子這樣來求助的少女,在四一一醫院的"少女懷孕門診"經常可以見到。這家門診的"少女意外懷孕求助熱線"在去年7月份開通后,每天都能收到三四十個求助電話。在"少女意外懷孕求助熱線"的電話記錄本上,我們看到了很多女孩的咨詢。
男友吻了我 我會懷孕嗎?
懷孕了,上學,怎么做流產?
我懷孕四個月了,能做人流嗎?
人流后一個月懷孕,還可以做流產嗎?
"少女懷孕門診"的醫生們面對大量前來求助的女孩子,也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少女懷孕門診 張醫生
2049 10年之前,如果在病房里,或者門診里看到一個十四五歲的人來查早孕,或者確診懷孕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但是最近幾年,每天都能碰上,在診室中每天都能碰上,已經不是很稀奇的問題。
作為意外懷孕的少女之一,葉子迎來了她迄今為止人生最大的一次恐懼。
少女懷孕門診 蘇醫生
0722 記者:當時您告訴她說打胎,她是怎么說的?
0726 答:那個女孩我記得她當時是哭了,哭她也要接受這個事實了。
懷孕少女 葉子
013518 我就是害怕如果出了什么問題的話,我不知道以后該怎么辦。比如說我們在做手術的時候,出了什么事,或者是導致什么終生不孕這種,這是我特別恐懼的。
稍后1:
甜蜜而又盲目的激情
葉子:第四次我想他真的對我蠻好的,而且我蠻喜歡他的,就給他了。
男友:當時好像沒有考慮那么多。
沖動但卻迷惘的花季
記者:當時為什么不用安全套呢?
葉子男友:不知道怎么用吧。
稍后請繼續關注《深度105》--《少女懷孕調查》
演播室2:隨著營養水平的提高以及飲食結構的變化,在我國,男孩和女孩進入性成熟期的年齡分別為14歲和13歲,比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提前了大約兩年左右。而在早孕的少女中,低齡化的傾向也非常明顯。就像我們采訪的主人公葉子,還不滿16周歲。當這些生理上已經成熟的孩子第一次面對"性"這樣的問題的時候,他們顯得既沖動,又迷惘。
學習成績不錯的葉子,就讀于上海市的一所重點高中。八個月前,她遇到了現在的男朋友,
懷孕少女 葉子
012238 在別人眼里,那種男孩子過來和我說追求我,我都在他們心目中似乎是遙不可及的。我不喜歡的男孩子,我不會和他們多說一句話,然后如果我喜歡這個男孩子,我自己內心就騙不了自己,一直在想他,然后做什么事都會想他。
就像大多數在這個年紀談戀愛的少年一樣,葉子和男友很快就墮入了情網。兩人僅僅結識三個月以后,就發生了性關系。
葉子的男友
014438 記者:你當時是怎么想的,會不會覺得兩個人太小,或者是有這種感覺?
014444 答:當時好像沒有考慮那么多。
014448 記者:就覺得自己很想要?
014449 答:嗯。
懷孕少女 葉子
012238其實我拒絕了三次。如果我不是一個很重視貞節的女孩子,我早就答應了,因為兩個人獨處的時候難免會很那個。拒絕了三次,第四次我想他真的對我蠻好的,而且我蠻喜歡他的,就給他了。
可是激情背后,葉子和男朋友在避孕知識方面卻幾乎是一片空白。
葉子的男友
014554 記者:當時為什么不用安全套呢?
014557 答:不知道吧。
014600 記者:不知道什么?
014602 答:不知道怎么用吧。
在四一一醫院的"少女懷孕門診",醫生們也普遍感到,這些身體上已經長大的孩子在性知識方面非常匱乏。
少女懷孕門診 蘇醫生
0735 不懂,根本就不懂。我們接待的病人給我感覺,這些孩子有的過來咨詢,擁抱一下問我能不能懷孕,或者接吻過一次能不能懷孕,還有這樣孩子也不少。
少女懷孕門診 張醫生
1732他們部分知道,但是不是全部的。可能知道會用避孕套啊,或者是體外射精這樣一些方法,安全期的方法,但是他們不知道(會有意外),他們覺得這些個方法是100%可靠的。
記者在專業人士的幫助下,對一批初三年級的學生進行了一次青春期性知識調查。在調查問卷中,有30.8%的孩子對于未采取措施發生性行為表示"無所謂";70%的孩子認為與異性朋友有過性行為后,關系會"更親密或者維系平穩"。對于現在的青少年來說,他們的性開放意識在增強,而性知識卻并沒有相應地增多。
男生:性就是我們的由來嘛,沒有性就沒有我。
男生:性啊,性就是男女關系所發生的以后這種交配,我說得很本質的。
男生:我覺得我們都會經過的,我還要傳宗接代。你知道吧?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記者:你們知道男的女的怎樣在一起,她們會懷孕,知道嗎?
女生:很不好意思的是,因為生物課不是主課,所以現在有點忘記了。
女生:就記得精子和卵子結合,其他不記得了。
女生:很復雜,我也說不清楚。
對于這些十五六歲的孩子而言,"性"仍然是一種很朦朧的東西。雖然他們中的有些人對"性"遠遠沒有完全了解,但卻開始勇敢地嘗試了。
懷孕少女 葉子
012537我當時什么都不知道,就覺得有發生關系就肯定有那個(懷孕)了。然后他(男友)就跟我說不會的。這次出事,也就是因為這樣,其實我們這樣,我覺得我和他說的,我說這樣是遲早的事,他說應該不會的,我們也想應該不會的,因為我們這樣一個月沒出事,這是第二個月這樣,然后就出事了。
葉子的男友
014450 記者:后來看到她懷孕的時候,你有什么感覺?
014456 答:很后悔,當時不應該這么沖動。
葉子的男友說,他們的一些朋友也曾經遇到過意外懷孕的狀況,因為到正規醫院做流產手術需要花費500到800元的費用,有些還在讀書的學生便選擇了小診所。
葉子的男友
014713他們都到私人診所,買這種,藥流,自己解決的。
少女懷孕門診開辦一年來,前來就診的懷孕少女數量越來越多,而且年齡也呈減小的趨勢,這讓醫生們感到很頭痛。
少女懷孕門診 蘇醫生
0814 這些孩子都抱著無所謂的態度,我們說你要好好避孕,要跟她宣教一些避孕措施,她說無所謂的,做完了我沒事的,該干什么干什么,我再做無所謂的,以后不能生孩子更好,我不要再生。
0840 記者:多嗎?
0841 答:多,這樣孩子,無所謂的孩子特別多,對自己的行為自己不能負責任,給我們感覺。
少女懷孕門診 張醫生
1211 他們身體是長大了,但是心理上、心智上給我感覺還是沒長大。
稍后2:
迫于壓力,隱瞞父母
葉子:所以我不敢下這步棋,還是不要讓她知道,不要冒這個險。
蘇醫生:父母要知道的話,她要終身監禁了,跟我說這話。
獨自面對,默默承受
葉子:其實開心之后接踵而來的就是心中很煩,像一塊石頭吊著。
家長:如果有這事,讓我來說,肯定要打他一頓。
稍后請繼續關注《深度105》--《少女懷孕調查》
演播室3:按規定,未成年少女做人工流產手術,需要監護人簽字才能進行。然而事實上,絕大部分懷孕少女由于害怕遭到責罵和懲罰,都瞞著父母和學校,私下里去面對和解決問題。
2006月3月10日,是葉子做流產手術的日子。在考慮了幾天以后,她還是沒敢把懷孕的消息告訴自己的父母。
少女懷孕門診 蘇醫生
0648 我們一般都要跟病人講的,因為像他們這樣未成年的,我們都有要監護人的,要有監護人簽字我們才能給她實施這個手術。
0659 記者:那她怎么說?
0700 答:她就可以找別的人,直接找他們父母肯定不可以的。
0705 記者:她不愿意找的。
0706 答:不愿意找,父母要知道的話,她要終身監禁了,跟我說這話。
懷孕少女 葉子
011638 因為我從前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我不可能知道告訴她以后,她會覺得心疼,安慰我,陪在我身邊,還是指責我,去追究他(男友)的問題,或者是把我們兩個怎么樣。所以我不敢下這步棋,還是不要讓她知道,不要冒這個險。
在準備做手術的這段時間里,葉子還是照常上學、回家,雖然父母沒看出有什么異常,但對葉子來說,這段時間甚至比她之前的十六年更顯得漫長。
懷孕少女 葉子
013212我有一天晚上,我就自己想,想到我已經沒有那個(處女)了,然后其實現在和我同年齡的,有一些也沒有了,但是有一些還是有的。我就在想,我為什么不能還是那個(處女),然后我就覺得自己有時候想想蠻心寒的,自己這么小已經不是那個(處女)了。
014219 記者: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將來你大了,你也有個女兒,遇到了跟你一樣的情況,你那時候會怎么樣?
014229 答:我應該會到了十二三歲的時候就給她先打好預防針。014251我不會和她說得那么敏感,就直接和她說安全套這種東西,/然后我總歸和她說,女孩子應該注意的地方。
葉子覺得,如果她的媽媽能夠早點告訴她,過早發生性行為會對她造成傷害,自己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尷尬。在中國的傳統家庭教育中,"性"往往是一個需要避諱的字眼。事實上,"性教育"在很多中國家庭是缺失的,甚至學校里的生理衛生課程,也常常因為遮遮掩掩而在效果上打了折扣。
男生:應該告訴我,像我們這個時代,二十一世紀,連幼兒園小朋友都知道了。
男生:我就覺得你們應該告訴我們,告訴我們,我們反倒不會去做,不告訴我們, 我們會很好奇地去做。
女生:爸媽說,你不應該談戀愛,不應該偷嘗禁果,至于那是什么事,你就不用知道了。
家長:1245大人好像難為情。
家長:1303我覺得他隨著年齡的增長,自然會懂的,自然會知道的,作為我們家長不必要跟他談這方面。
家長:0408現在好像太早了點,小孩的年齡應該知道的就知道,不應該知道的就不讓他曉得。
家長:1801 如果有這事,讓我來說,肯定要打他一頓。
正因為懼怕家長的責罵,葉子選擇瞞著父母來進行這次流產手術。因為要排隊和麻醉,葉子的手術時間顯得特別的長。
葉子男友:
014803 記者:他們(家長)一點也不知道你和你女朋友的事情?
014805 答:嗯。
014809 記者:就是說你在他們心目中還是小孩呢。
014812 答:嗯。
014814 記者:實際上都做爸爸了。
答:嗯。(笑)
(畫面 在手術室門口焦急的走動 飛快的時鐘)
懷孕少女 葉子
012817 其實說實話,他(男友)知道有了,一下子很開心的。
012833 記者:為什么會很開心呢?
012837 答:他說我們的關系就像一家。結婚了以后,人家這個年齡剛有了孩子都驚慌失措的,我們卻很開心。然后他就說他當爸爸了,后來開心了十分鐘,其實開心之后接踵而來的就是心中很煩,像一塊石頭吊著。
一個多小時之后,葉子順利完成了手術。在拉著男友躲到洗手間大哭一場之后,葉子和男友互相攙扶著離開了少女懷孕門診。
懷孕少女 葉子
有時候作為我和我父母來說,我是局中人,我就覺得很傷心。父母為什么不理解我,他(男友)說,其實說到底,你父母是對的,我們是錯的,但是我們現在錯了又怎么辦呢,又分不開。
懷孕少女 葉子
013719其實如果我們兩個晚一點遇到,但是會遇到的,那不是蠻好的,到了二十幾歲,正好是年齡的時候遇到了。
演播室4:手術以后,葉子和男友再也沒有跟我們聯絡,不知道她現在恢復得怎樣,有沒有回到學校正常學習。也許,這件事將成為她人生中一個永遠埋藏的秘密,我們也很難知道這段經歷究竟會給她的人生帶來什么樣的影響。10年前,早戀還是一個新名詞,但一轉眼,早孕都已經成為了一個社會問題。這幾年,全國許多地方開辦了幫助懷孕少女的醫療機構。但是除此以外,我們的家庭和學校也應該在性教育上轉變一些觀念,采取一些更為貼近孩子們的教育方法,避免孩子走上早孕的痛苦之路 .(轉自:東方衛視《深度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