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經常在鐵路上來回地游蕩 本版圖片均由記者 付希華 攝
■記者 夏雄 實習生 徐杰
□走近“耗子”
“別被火車卷走了”
一列列車飛駛過來，記者站在鐵道邊，能感受到火車經過時產生的那種吸力，趕緊退開幾步。打赤膊的男孩也趕緊全身緊貼在鐵道旁邊的石坡上，惟恐被飛馳的火車吸進軌道。“嘿嘿！你們要注意，別被火車卷走了。”火車走后，小孩拾了幾個車窗里扔下來的水瓶，走過來對記者說。
一盤排骨交朋友
這個男孩很健談，右臉有一道傷疤，皮膚曬得像南瓜皮一樣紅。他說自己14歲了，小名叫“耗子”，株洲人。
“你為么子事從家里跑出來？”
“好玩！”“耗子”撇了撇嘴。
“爸爸媽媽在家嗎？”
“在，后媽。”“后媽對你好嗎？” :7613
“不打我，但我不喜歡她。” :4405
“耗子”告訴記者，他上周才來長沙，但記者發現，他對火車站周邊的環境非常熟悉。為了和這個男孩交朋友，記者提出去他的住處看一看，“耗子”并不反對，不過要我們請他吃頓晚飯。在火車站旁邊的一家小店里，記者花18塊錢給他點了一份排骨。可菜上來之后，我們才發現排骨已經變了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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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強烈要求退換，老板卻強硬地說這菜沒問題，并且對記者說：“你問問這小孩排骨變味了沒有？”“耗子”畏畏縮縮地看了老板兩眼，說：“沒事，可以吃，可以吃。”記者知道，是老板用眼神威脅了他。結果一大盤子排骨基本沒動，走出餐館，男孩無所謂地哈哈大笑：“黑，這里可真黑！”墻根就是“家”
“耗子”的“家”，在火車站公共廁所附近的一個墻根。那里放了兩床被子，已經有兩個40多歲的人睡在那里。臭烘烘的。“耗子”說其中一個是他的親叔叔，“他還沒吃晚飯，你給他買點飯吃啰。”記者給了他10塊錢，他趕緊去買了一袋子水果。記者問“親叔叔”：“你們家里很窮啊？干嗎要帶孩子出來受罪？”那男子只是嘿嘿地笑，并不回答我們的問題。離開的時候，旁邊一家招待所的老板說：“那小孩子騙你的，他根本沒有什么親叔叔。”“爸爸不打我就回去”
“耗子”還只有14歲，正是讀初中的年紀，再加上他家就在株洲。記者決定送他回家。“耗子”猶豫了一陣，說：“你保證我爸爸不打我，我就回家。”
可是，
我們分批在火車站周圍找，可是，直到下午5時，也沒有看到“耗子”的身影。一個流浪漢熟悉“耗子”的情況，他說：“‘耗子’說等你們給他50塊錢，他就去上海，你晚點再來試試。”用治病的錢買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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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終于松了一口氣。也許是沒有想到我們晚上還會在這里等他，“耗子”有點不好意思了：“上午我去車站里頭撿瓶子去了。你們要送我回家的話，我們明天去好嗎？”記者剛剛答應，他就指著手上的一道傷痕對記者說：“叔叔，今天有個人喝了酒打我，他好兇，你給我一點錢好嗎？”記者給他了20塊錢，他一溜煙跑了。記者遠遠跟在后面，他沒有去買藥，而是跑到小賣部買了包白沙煙。記者氣得跑上去，還沒開口，他一吐舌頭，趕緊把叼著的煙吐在地上，還用腳狠狠地踩了幾下。洗澡洗了半個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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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就要送“耗子”去株洲，記者擔心他再次變卦，就找了一家招待所，和“耗子”一起住了下來。當天晚上，“耗子”主動洗了個澡，整整洗了半個鐘頭。出來時，臉上耳朵上的污垢都不見了，身上一股濃濃的香皂味道。上床睡覺之后，他對記者說：“這身衣服臭了，明天給我買套新衣服好嗎？”記者答應后，他又下床把所有的窗戶全都打開了。記者心里一熱：這孩子，擔心衣服臭，空氣不好，還蠻善解人意的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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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眼中的“耗子”
“耗子”試圖穿過街頭邊的鐵鏈
“耗子”回到了家里，父親一直覺得他是個頭疼的問題
向同學炫耀記者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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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子”告訴記者，他出走時身上沒有帶一分錢，記者以為他家很窮。意外的是，他的家在一個環境很不錯的小區。進門之前，他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陣，才按響了門鈴。“耗子”的父母都在，房子很寬敞，并不是我們想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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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子”的父親喻先生，今年50歲了，是位吊車工人，頭發稀疏，一臉愁容，“我只有這一個孩子，可他就是不爭氣。”記者問他這次小孩是什么時候出走的，夫妻倆一個說是上周一、一個說是上周四。喻先生還說，孩子出走是家常便飯。他拿出一張尋人啟事，僅僅今年以來，“耗子”就出走了3次，其中一次到了上海、一次去了廣州，“他就是喜歡流浪，好像上了癮，我今年的工資都貼進去了。”“耗子”的媽媽也說，今年1月，上海車站派出所叫他們去領人，“一看孩子，全身都是傷，原來有人逼他偷錢，他偷不到，被人狠狠地打了一頓。”父親：“再跑我懶得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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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子”為什么會屢屢出走？喻先生告訴記者，孩子從小就有“多動癥”，孩子的媽媽和自己離婚后去世了，“耗子”就開始討厭回家。“我也沒時間管，這個孩子真的令我頭疼。”“怎么不讓他繼續讀書呢？”“學校不肯呀。怕他帶壞了其他學生。”我們說話的時候，“耗子”在一邊聽著，有時候朝記者搖頭，有時候又不好意思地笑，但是沒有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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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后媽，對“耗子”帶回來的臭衣服特別敏感，她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指著洗手間：“趕緊丟到洗手間去，把門關緊。”“耗子”默默地照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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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耗子”家時，喻先生把我們送到樓下，記者問：“你以前打過孩子嗎？”“怎么沒打過，什么方法都試過了，就是沒效果。”“以后孩子再跑怎么辦？”喻先生一聲嘆息：“再跑我也懶得理他了。不要了不要了……”校長：“30年沒看過這種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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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記者又來到“耗子”曾經就讀的株冶十六中。“這個孩子我很清楚，我都下過不少工夫，就是沒一點效果。”該校校長許毅家說，“有一次我的賽車被盜了，公安局破案后，我一看，小偷竟然就是他，學生偷校長的車，你說我能不心疼嗎？”“耗子”的班主任說，他在班上是個惹事的主，“情緒亢奮、上課時經常大喊大鬧，今年開學時，他來了一趟，就再也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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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校長告訴記者，“耗子”的奶奶是他的老同事。“對這個孩子我想盡了辦法，我從教30年了，沒有見過這種類型的學生，學校教育并不是萬能的，以前他父母對他管教不多，現在孩子已經定型，教育起來非常困難。”“現在學校開除他了嗎？”“沒有。”“那他幾個月不來讀書，學校找過他嗎？”“找不到他人呀，他流浪去了。”
□“耗子”的心思
“燙手山芋”染上“出走心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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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子”在我的腦中是一個大大的問號。 :2553
他為什么喜歡流浪？出走時為什么不帶一分錢？他想讀書嗎？他以后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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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株洲回來的第二天是“六一”兒童節，記者正想給“耗子”打個電話，他已經撥通了我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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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想讀書。” :3546
“好事呀，去讀呀！學校收嗎？” :9574
“老師說隨便我爸爸。” :2864
“你爸爸怎么說？” :5807
“他說隨便我老師。” :1775
…… :9260
電話放下后，一種愁緒涌上記者的心頭。很顯然，這個好動的“耗子”，成了一個燙手的山芋。爸爸不想管，學校不想接，所以他們都說隨便，所以才有了一次次的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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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沙民政職業技術學院社會工作系主任史鐵爾聽了這個故事后，感慨很多。他說，每一個問題孩子，都有他的“病因”，只要找準病因“對癥下藥”，就能夠“治療”他。“耗子”頻繁出走，可能已經有了一種心癮，要解除這種心癮，恐怕得實行積極的干預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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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家庭而言，不能放棄孩子，要有耐心、有愛心，多溝通；就學校而言，要認識到教育的目的不僅僅是應試，要對之加以正確引導，讓他們重回學校；就社會而言，應具體介入到個案中去，組織志愿者對他們進行行為和心理矯治，給家庭、學校合理的建議。如果情況嚴重還可以適當進行藥物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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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用心教育和引導，他完全可以回到學校里正常地學習、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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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廖艷瓊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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