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意外身亡令父母二人整日心神恍惚，根本沒心思工作，他們怎么也想不通，“十幾歲的孩子下手會這么狠”。
■深度提示
●慘劇發生在順義區仁和鎮軍營村，在該村的民辦學校——紅星學校門口，只因一句臟話，3個少年將該校的一名三年級小學生毆打致死。
●警方證實，3個打人者沒有使用兇器。死者家屬發現，孩子身上無明顯外傷，但生殖器官已被踢破。律師認為，由于發生在校外，學校并不擔責。
●目前，3個打人者中，兩個未滿14歲的男孩被釋放回家，另外一名近17歲的男孩被刑事拘留。死者家屬表示將追究刑事責任。
7月8日中午12點多，順義區仁和鎮軍營村，村民高先生氣喘吁吁地敲開已經40歲的高志會的家門：“大哥，你家小東被人打了！現在就躺在校門口的土坡上呢！”話音剛落，高志會的妻子扔下抹布，拔腿便往外跑，而此時，小東——高志會兩口子的獨生子已經死在了自己學校的門外。小東今年15歲，半年前剛隨父母從河南鄧州的老家來京上學，被打前在紅星學校（小學）讀三年級。小東的父親說，軍營村里有幾個問題少年總是惹是生非，平時他常提醒小東要離他們遠一點。然而，小東正是因為和這樣的3個男孩發生口角，才惹來了殺身之禍。
三年級小學生校外被毆致死
學校正門前發生慘劇
紅星學校位于軍營村的南部，這是一所類似于四合院式的建筑，6個年級加上學前班和教師辦公室分布在東、西、北三側，立在大門后面的影壁上還貼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條幅。學校正門前是一處開闊的土坡，前天中午，慘劇就發生在這片土坡上。記者昨日中午到現場時，現場打斗的痕跡已經被雨水沖刷得一干二凈，只有十來個小孩子蹲在地上在彈石子、打彈弓。
“死者一直沒力氣還手”
除了兩名已經被警察帶走做筆錄的目擊者外，一名姓李的村民也稱看到了事情的經過。“中午12點剛過，我端著飯碗剛走出門口，看見小東正推著自行車站在路邊，一個男孩站在他前面，手握著小東的車把手，另外兩個男孩也站在他的面前。”李先生說，小東長得要比3個男孩都結實，但是對罵了沒有幾句就不說話了。
隨后，3個男孩不由分說拽開小東的自行車，沖上去就開始拳打腳踢，邊打邊罵：“你丫牛×，再給我還嘴！”此時，很多午休的村民聽到叫罵聲后都從家里出來了。“他們看了一眼就又進屋了，都以為這種半大孩子打架是小事，誰也沒想到會鬧出人命來”。另一位村民楊先生說，“斗毆大概持續了5分鐘，而小東在整個被打過程中都沒力氣還手，那幾個男孩先是打他臉，隨后就踢他的腿和肚子，最后看小東躺在地上不起來了才離開。”
母親救護車內呼喊兒子
隨后，紅星學校的老師和校長聞訊趕了出來，看到小東已經失去知覺后，便急忙撥了120和110，差不多10分鐘以后，急救人員趕到現場，而此時小東已經沒有氣息了。
小東的母親跑到現場時，急救人員和民警已經圍在了尸體旁，周圍站滿了圍觀的村民。“讓我去看尸體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20分鐘以前還活蹦亂跳的兒子，轉眼就躺在地上了！”小東的母親說，她被人攙扶著走到兒子身體旁發現，兒子身上并沒有出血的跡象，本想問是不是真的死了，可是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我當時根本不相信，連哭都哭不出聲來了。”小東母親說著，眼淚嘩嘩地開始往下掉，“沒有容我多看一眼，急救人員便把小東抬上了急救車，我上了救護車后，大夫為了安慰我，讓我喊兒子的名字，試試能不能喊回來，我喊了好幾遍，兒子沒有一點反應。”
尸體沒有明顯外傷
小東的伯父高志國向記者證實，家屬趕到現場時看到，小東身體沒有明顯的外傷，當時都懷疑不是被打死的。由于從外表判斷不出致命傷的位置，最后只得由法醫進行尸體解剖。昨天中午，警方安排小東的家屬去太平間看小東最后一眼。
“中午我們去看尸體時發現，孩子的后腦和頸椎部位有淤血，生殖器官也被踢破了，法醫現在只是懷疑這兩處傷有致命的可能，但是結果還要等到尸檢之后。”昨晚9點，記者電話聯系死者家屬時，他們尚未接到尸檢報告。
一句臟話引來殺身之禍
記者在小東的伯父高志國處了解到，小東是弟弟家里的獨子，由于老實懂事，親戚們都把他當做寶貝。小東的母親說，由于自己和丈夫常年在外打工，孩子從小就沒有人管，因此上學很晚。“他前年才開始上小學，上了兩年后，我和他爸覺得不能再讓孩子長期脫離父母，所以今年過年后特意把他帶到北京，到紅星學校上學。”
昨天下午，小東的伯父高志國家里坐了十余名親友，小東的母親坐在蜂窩煤前的一張小板凳上，哭著對記者說：“昨天是他最后一天考試，本來今天就可以放暑假回家了，哪想到孩子就……”
小東的母親說，事發當天中午小東回家吃飯，因嫌母親做的飯不夠可口，于是提出想吃餃子，母親也覺得兒子考試很辛苦，就給了小東5元錢，“犒勞犒勞兒子”。
“我還告訴他，家離學校這么近，即使出去吃飯也不用騎車，可是他偏不聽。”15分鐘后，小東騎車回到家，把吃飯剩下的1塊5毛錢交給媽媽后便騎車去了學校。事后，知情人對她說，小東騎車到學校門口時發現腳蹬子壞了，于是推車調頭準備修理，可是剛推了沒多遠就發現走在前面的3個男孩擋住了自己的路。“他和那3個男孩都不認識，嫌他們走得慢，于是要求對方讓開道路，可是3個男孩拒絕讓路。”于是，小東就張口罵了一句臟話，3個男孩馬上圍了上來要求小東道歉，可是小東沒有照做，而這樣的舉動激怒了3個男孩，直接導致了本文開頭的一幕。
“罵人是他不對，但是不管他罵的什么，也不能往死里打啊，他還只是個孩子，怎么這么忍心下手啊！”小東的父親坐在妻子旁邊，一邊安慰著悲慟欲絕的妻子，一邊哽咽著對記者說。
3個打人者兩人也是小學生
記者隨后從多名軍營村村民處了解到，3個打人致死的男孩是村內另一家私人小學——育英小學的學生。記者在村內看到，育英小學離紅星學校不到200米，校舍同樣是由兩排平房組成。
校長席女士向記者證實，3名傷人者中，只有兩名是該校的學生。“其中一個姓李，另外一個姓楊。”她向記者介紹，小李在育英小學已經讀了3年書，今年已經畢業，而另一名學生小楊還在校內讀5年級。“打人的第三個男孩，警察說是一名十六七歲的小混混，但是不知道這名男孩的身份。”席校長說。
席校長還告訴記者，打人的李同學是一名調皮搗蛋的學生，連家長的話他都不聽。她說，小李的老家在河北，四年級的時候轉入育英小學，和小楊的關系一直不錯。
“我根本無法想象他會做出這么大的事來，他看上去瘦小枯干的，就像個小不點！”席校長說，她眼中的小李和小楊并不算壞孩子，“他們都很聰明，對老師也很懂禮貌，小李平時非常大方，在校內還有不少好哥們”。
“校外發生的事我們不負責”
記者在紅星學校看到，由于學校第一天放假，教室內只有幾個學生在幫老師算成績。
校長熊女士向記者證實，小東的確是紅星學校三年級的學生，今年春節后剛剛轉學進來。她告訴記者，學校共有200多名學生，設有6個年級，共8個班，小東所在的班級一共有40多名學生。
她同時對記者說，由于事發地點在校門外面，并且不是在上課時間，所以學校沒有義務負責任。在教育部頒布《學生傷害事故處理辦法》中，記者看到了這樣的規定：“來自學校外部的突發性、偶發性侵害造成的學生傷害事故，學校行為并無不當的，無法律責任。”當記者問為何學校沒有安保人員時，熊校長只說：“村里的私人學校都是如此。”
據小東的班主任顧老師說，小東平時性格比較內向，不是惹是生非的孩子，“雖然成績不好，但是很老實，也很懂事”。小東的叔叔也對記者說：“小東很懂事，我們的很多親戚都在附近做生意，他每天放學只要有時間，就會到親戚經營的瓜果蔬菜攤去幫忙打理生意。”
記者向熊校長詢問孩子是否在校內上了保險，熊校長猶豫了片刻告訴記者：“校內的學生都是打工子弟，每個學期300元錢的學雜費都很難收齊，要是再讓交保險，誰還愿意在這兒上學啊！”
一男孩被刑拘兩男孩被釋放
警察證實兇手未持兇器
昨日下午，記者趕到順義區公安分局仁和派出所空港刑偵隊。據辦案的警察證實，打斗的確是因為死者推自行車被擋后罵人引起的；同時警察告訴記者，3名男孩在毆打時并沒有拿任何兇器。由于其中兩名男孩未滿14歲，因此已經被釋放回家。“因為不夠承擔法律責任的年齡，我們也只能依法辦事，另外一名近17歲的男孩已經被刑事拘留。”
家屬欲追究兇手刑責
小東的父親高志會說，目前先要把孩子的死因查清楚，料理完孩子的后事以后，一定要給兒子討個公道。“我的孩子根本不認識他們，為什么會打起來？到底是哪處的傷要了我兒子的命？我現在就想查清楚這些。”
孩子的其他幾名親屬也向記者表示，料理完孩子的后事，將要追究3名肇事者的刑事責任。“我們還要索賠，不能讓他們這么胡作非為！”高志國說。
死者父母已被單位辭退
記者了解到，小東的父母都在北京打工，工資都很低，只能勉強維持生活。“現在孩子沒了，他們倆根本沒心思工作了，剛剛接到老板消息說把他們辭退了，可他們就像不知道一樣，整個人都恍惚一天了。”高志國說，現在弟弟和弟妹天天念叨著孩子。“都四十歲的人了，唯一的孩子就這么沒有了，換誰能受得了啊！我們幾個親戚已經準備每家接濟他們一點錢，但是不知道能挺多久。”
律師認為校園外發案學校無責
案發校外學校無責任
教育專家、律師王杰君告訴記者，從整個事件看，發生地點是在校外，學校是不需要負責任的，如果是在學校內發生這樣的事件，學校肯定是要負責任的。他還表示，并沒有規定民辦學校必須設立保安。
王杰君還表示，“紅星學校能接受15歲的孩子上小學，這已經是對社會有貢獻了”。
17歲殺人最高可判無期
王杰君告訴記者，事情屬于惡性刑事案件，《刑法》17條規定：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人重傷、強奸、搶劫等，屬于惡性刑事案件，最高將判死刑。
他表示，如果是17歲的學生給死者致命一擊的話，那可能要判到無期，最少起刑點也將到10年。對于滿14-16周歲的學生，按照《刑法》17條的規定，可以從輕或減輕處罰。
考慮到雙方都屬于外來務工人員，他建議雙方家長：“加害者家長可以向順義區司法局法律援助中心申請法律援助，請律師為其辯護；受害方家長在需要提起民事賠償訴訟時，也可提請法律援助。”
“大齡小學生”現象堪憂
王杰君認為，“十一五規劃”里曾經提到要讓外來務工人員子女與本地孩子同等享受教育權利，幾個本該上初中、高中的孩子上的卻是小學，這本身就反映出很嚴重的社會問題，“在他們最關鍵的年齡階段卻沒有受教育的機會”。
法制教育應納入教學大綱
對于校園暴力多發于民辦學校和私人學校的情況，青少年犯罪與少年司法研究中心主任皮藝軍認為，這與學校管理松懈、學習壓力小有關：“學習壓力小，精力過剩，就容易出現違法事件；而壓力大的學校則是心理問題多，比如重點高校的自殺較多。”
另外，正在參與教育部起草中小學法制教育大綱的皮藝軍還表示，學校中法制教育的普遍缺失也是造成校園暴力的原因之一。“我們的法制教育至今沒有教學大綱，也沒有課時上的規定，所以學校在法制觀念上培養的質量和效果得不到保證。等大綱出臺后，我們的法制教育就會利用政治和思想品德課的課時，來培養學生的法治意識。”皮藝軍說。最后，他舉例說，見到暴力事件打一個電話報警，這就是一種見義勇為，也應該是法制教育內容，如果學生都有這種意識，知道及時報警，這種在校門口毆打同學致死的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鏈接
2006年7月3日，天通苑中山實驗學校高一女生小雨遭到兩名女同學的毆打，造成輕度顱腦損傷，背部等處軟組織損傷。起因是小雨傳紙條給一個與打人女生關系很好的男同學。
2005年10月29日晚，大興榆垡鎮黃埔大學南校區，幾名學生因瑣事發生沖突，一人拔刀刺向對方，被刺學生第二天死亡。2005年10月24日，北京盛基藝術學校2005級表演系學生林靜被同校2003級表演系的6名女學生堵在宿舍扇耳光、潑冷水、踢肚子，毆打近1小時。
2005年9月16日晚，昌平區育人中等職業學校影視教學部幾十名學生群毆，以鐵棒、木棒、刀子為兇器，造成1人死亡，12名學生被刑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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