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訴者:艷生(化名),女,31歲, 于濟南某合資企業工作
文字、點評:安心
我是個缺少愛的女人
從小,我就是那種不太吸引人眼球的女孩,我有個死黨叫小苗(化名),各方面都和我差不多,我們從初中就在一起,一直都屬于一個安靜淡然的小圈子。就像大明湖里滿塘的荷花,我和小苗都是眾荷之中不起眼的一朵,雖然一樣隨風搖曳,卻不會獨獨吸引游客的目光。
初中的時候,我們班里有個很漂亮的女孩,她比我們發育得早,個子高高的,喜歡散著頭發,穿緊緊的上衣和很短的裙子,大聲和男生說笑。那時候我很想成為那樣的女孩,可以肆無忌憚地揮霍青春。或者,像年級第一名的那個女孩也行,孤傲著,被所有家長和老師掛在嘴邊,做教育我們的楷模。
然而,我誰都不是。別人都說我“耐看”,可這種耐看的美,很多時候都沒有被別人細細品味的機會,我介于自己想做的那兩種女孩之間,不高不低,不尷不尬。你可以說我是那種“乖巧”的女人,溫柔安靜,讓人省心。可是有時候,省心往往等同于忽略,無論是生活還是感情。
人們說,在愛情的世界里,每個人都是單翼天使,如果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就可以互相擁抱著,用一對完整的翅膀,在愛情的天空里飛翔。
我就像一個不受寵的天使,呆在被上帝遺忘的角落,寂寞地艱苦地扇動著一片翅膀。
高二那年,我喜歡上那個新來的語文老師浩(化名),剛剛大學畢業的他喜歡穿白襯衣和牛仔褲,聲音清朗,笑容燦爛。那次,我被選上校朗誦團,參加市里的比賽,帶隊老師就是浩。
雖然每次我都很賣力,但我知道,浩不會注意到我。他教高一,熟悉的只是自己的學生,和那些表現突出的優秀者。我的個子不高不矮,排在朗誦團第三排從外數第五個位置,浩只是站在隊列旁邊指揮著我們,偶爾和他認識的學生說笑。
只有在統一服裝那天,浩靠近了我,因為女生統一戴領花,我總是戴不好,浩走過來,幫我弄好。他站在我面前,呼出的氣息輕輕拂在我臉上,幫我翻后面的領子時,我的鼻尖蹭到他的白襯衣……那一刻,我激動而委屈,眼淚差點掉下來。整完后,浩看著我笑了笑,然后,不知是對我還是對他整好的領花,說:“恩,挺漂亮的。”
只有這些。不久,朗誦結束了,除了每天在校園里尋覓浩的身影,每天晚上在日記里傾吐思緒,我的生活和從前沒什么兩樣。后來,高中畢業了,我如夢似幻的暗戀也隨之結束。浩永遠都不會知道,諾大的校園里,一束微弱但執著的目光曾一直追隨他。
盛說:“艷生,你太安靜了,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大學生活并不像我所想的那樣斑斕。在山師大讀了四年外語,除了一次失敗的戀愛,日子過得寡淡平靜。我好像迷失了愛情的方向,一直找不到最適合自己的另一半翅膀。
盛(化名)高我兩級,學中文,是小有名氣的校園詩人。我們在圖書館認識,那幾天因為寫論文,我整天泡在圖書館查資料,一天,盛忽然坐在我身邊,說:“你經常來這里嗎?我總能碰上你。”
我驚愕得說不出話,他又說:“其實你近看比遠看漂亮。”我認出他是曾在校宣傳欄里出現過的校園詩人,既開心又窘迫。
認識我的時候,盛有女朋友,是音樂系一個漂亮而張揚的女生。認識一個月后,我和盛看完第一場電影,剛走出校禮堂,那個女孩就攔在了面前。
盛的臉色一變,把那個女孩拉到一邊。我不知道他跟她說了什么,反正從那以后,他正式成了我的男友。戀愛的日子很幸福,我和盛每天都在一起,他浪漫而富有激情,讓初嘗愛情味道的我幾乎有些戰戰兢兢。
才子通常都是風流的,盛雖說不上風流,卻很有女孩緣。他原本就高大帥氣,加上會寫詩,還會彈吉他,在我們那所女生居多的學校里,他身邊從來不缺追逐者。
盛嫌我太安靜,常對我說:“你不擔心我被別人搶走啊?”我很乖地笑,答:“是我的,就不會跑。”盛便嘆氣,“如果你再多點生活的激情,該是多么完美啊!”
可是,我注定是安靜的百合,成不了奪目的玫瑰。
盛畢業前夕,我們分手了。那天,他站在我面前,有些無奈地說:“我不要求你等我,因為我不敢保證自己可以等你,艷生,你太安靜了,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什么都沒說,只是靜靜地流淚。
幾年后,一次和盛在網上閑聊,他說:“其實,如果當初你態度堅決些,要我一定等你,我想我會等的。”我一下子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是給他發過去一句“呵呵”。
命運真的在自己手里嗎?為什么我總感覺這一切自己無法操縱?沒人會按照我的意愿行事,不屬于我的人或物,就算爭到了又能怎樣?我希望我的他能主動來和我抱在一起,而不是為了能飛而拿我們各自的翅膀來湊。
終于找到傾心的人,但他,已經結婚了。
大學畢業后,我先是在一個學校教書,日子過得不咸不淡。小苗工作第二年有了男朋友,第三年就結了婚,老公是個公務員,長相和脾氣都是很沒特點的那種,不過兩人倒是門當戶對,兩廂情愿。
婚禮那天,我去給小苗做伴娘,看著被白色婚紗和紅色玫瑰包圍的她,我問:“你有多愛這個人?”她笑著說:“你是不是小說看多了?哪來那么多愛呀浪漫呀,生活不就是兩個合適的人過日子嘛!”她停頓一下,接著說,“不過,也是愛他的吧,否則,也不會嫁給他啊!”
這就是一生?
26歲那年,我相了第一次親。那個人是名牌大學畢業,長相、工作、家境都不錯,很合適的相親對象。相親前我把這事告訴給小苗,她興奮地說:“哎呀,這么合適呢!你可不能掉鏈子哦!”可是我知道,我一點都提不起興趣,去,只是不讓父母生氣。
約會地點毫無創意地選在了泉城廣場,泉標下面,人頭攢動,我按照介紹人阿姨說的樣子去尋找——平頭、戴眼鏡、米黃色T恤、咖啡色褲子……
身邊人來人往,有的人順眼,有的人討厭,我一邊下意識地尋找,一邊不耐煩地想:我的另一半要這樣出現嗎?一生要這樣注定?
見面后才知道,這次相親,并不是我自己不投入。那個男孩連聊天的地點都懶得想,我們就坐在最近的麥當勞,嘈雜的環境倒不顯尷尬。
讓人難以忍受的是,見面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他就接了四五個電話。有個電話估計是他事先安排好的,含含糊糊跑到店外去接。
隔著玻璃窗,我看見他大笑著,嘴巴一張一合,許是在說我的情況,甚至是在開我的玩笑。
那個男孩第二次約我時,我拒絕了,他也很利索地說:“哦,沒關系,有什么事找我!”從此再無消息。擦肩而過,發現彼此的翅膀是不相配的一半。
經歷過幾次這樣的相親后,小苗告訴我,她懷孕了,“你要做寶寶的干媽哦!”她的聲音更加平和安詳,透露著綿綿母性。此后見面,看到小苗的老公小心翼翼攙著她過馬路的樣子,我忽然有絲心動:自己也找份這樣的幸福?
教了兩年書,因為厭倦那份重復,我辭了職,應聘到一家合資企業。繁忙的工作掠走我每天的大部分時間,回到自己住的那套小房子,我甚至開始渴望家里有個男人,像小苗的老公那樣普通到沒特點,只要他能愛護我,在我加班或應酬晚歸時,亮著燈等我。
去年年底,公司和常有業務往來的單位搞了聯誼會,聯歡過后是自助晚餐。我拿好一盤吃的,尋找角落里的座位。我還是這樣,人多的時候總是愛找角落的位置。
一個一襲黑衣的男人在角落里獨自喝酒,看上去在玩深沉,我卻不得不承認,他身上的那股味道吸引了我。
我走過去,還沒開口,他便站起來,“請坐,我是××公司質檢部的柏林(化名)。”走近才發現,他并不年輕了,額頭和眼角的皺紋顯示,我們已不是一代人。我以為自己的冒然會換來一場尷尬,沒想居然和他聊得很投機。
兩個小時后告別,我和柏林都有點依依不舍。隨后的聯系自然而然,每天早上,我都能收到他的短信,或深情或搞笑,能給我一整天的好心情。我以為這次是真的了,我的另一半正揮動著翅膀向我走來,影影綽綽。
然而最擔心的事終于還是發生了——柏林早有老婆孩子。知道這個消息后,我有點控制不住情緒,激動地給柏林打電話,讓他給我個說法。他囁嚅:“我……你……我不是故意的。”
“你想怎么辦?”
“給我時間,艷生。”
“你要時間做什么呢?離婚還是說服我做情人?”
“我……你怎么能這么說!”
我掛了電話。他早就有了自己的另一半翅膀,生生扯斷再重新組合?我和他都沒有這個勇氣。
前些日子,小苗的寶寶出生了。我很羨慕那個皺巴巴粉嘟嘟的嬰兒,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多簡單,多自在。另外,我也羨慕小苗,那種平淡充實的幸福……
點評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情夢想,有的平實,有的虛幻。在艷生心里,肯定也有屬于自己的愛情夢想,夢想里的白馬王子,被她用愛的顏色涂抹,在情最深處款款等待。只是,她也許忽略了,愛情并不像蒸餾水那樣純粹,一味地尋找想像里的完美,在愛情的路上,很容易走進死胡同。
艷生也許對愛情的要求過高,而且,這不是條件的高低,而是一種近乎完美的苛求。于是,她喪失或者放棄了很多機會。
成熟男人自然比毛頭小伙兒有魅力,那種經過歲月歷練的味道,迷人卻早有歸屬。但愿艷生有這份理智,不在找到另一半之前,就把自己的翅膀弄得傷痕累累。
像小苗的幸福一樣,很多時候我們羨慕的,正是曾經或者還在被自己不屑的狀態,所以,不要放棄手里的任何一塊石頭,因為說不定哪一塊,里面就是無價的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