弒父悲劇
馬樂樂
一個老實得有些怯懦的人，對自己的繼父下了殺手。近40年來，繼父就像是埋在高華心頭的一顆炸彈，當高華終于崩潰的時候，他聯(lián)合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一起動手將其“引爆”。
繼父慘遭殺害
血案的直接導火索發(fā)生在今年4月初。因為眼疾，71歲的高方成曾經(jīng)在家掛水，后來感到病痛時，他服下大量安眠藥自殺，所幸的是被兒子高華及時發(fā)現(xiàn)，送到醫(yī)院搶救后脫離危險。
高華以為，這下繼父該好好在家休息了。
可是一天上午，他經(jīng)過父親房門時，聽見屋內(nèi)有女人聲音，于是敲門想進去看看，哪知屋內(nèi)突然沒了聲音，他一下子明白了。怒火中燒的他一腳踢開門，只見繼父坐在床邊，一個中年女子睡在床上，身上只穿著內(nèi)褲。見“好事”被壞，高方成很惱火，他抓起拖把追著兒子滿院子打，還把高華的耳朵抓破。
“求求你們說說他吧，不能再這樣傷風敗俗了！”高華找到幾個長輩，希望有人能出面阻止。可長輩們都搖搖頭，誰也不想出頭。
4月3日晚上，高方成想到這事，又開始辱罵兒子，進而抄起板凳打算砸他，被22歲的孫子高震林攔下。次日中午，高方成再次對兒子一家開始辱罵：“我想玩就玩，我犯了什么法！”罵到激動處，他拿起電飯煲準備砸背朝他的兒子，又被高震林拽住。高華越想越氣，他忍不住對著繼父頭部打了幾拳，妻子兒子見狀也上前幫忙，扭打中高華父子倆掐住了高方成的脖子，10分鐘后高方成停止了掙扎。已經(jīng)失去理智的一家三口將老人抬回屋里，怕他不死，又掐了一會脖子，然后用農(nóng)藥給老人灌了下去。直到發(fā)現(xiàn)高方成已經(jīng)咽氣，他們給他擦掉血痕，換了血衣，放到床上用被子蓋起來。
家庭矛盾已久
其實，高家的家庭矛盾由來已久。
事情要追溯到1967年。那年，失去父親的高華與母親一起要飯，在六合區(qū)八百橋鎮(zhèn)，迫于生活，母親改嫁給了當?shù)厝艘娙伺碌母叻匠伞＿@次改嫁就成了高華噩夢的開始。
說人見人怕，并不是指高方成已經(jīng)壞到了什么程度。“他不是惡霸，但是比惡霸好不了多少。”一位鄉(xiāng)親說，對于高方成的“兇”和“色”，村里人沒有一個不皺眉頭的。高方成性格暴躁，對村里的鄉(xiāng)親和親友，經(jīng)常隨意謾罵；對妻子和高華，更是想罵就罵，想打就打。一有不如意，或是賭博輸錢向家人要錢時，就摔家里的壇壇罐罐，直鬧得家人求饒為止。
當這樣的父親遇到一個膽小怕事的兒子，結(jié)果可以想象。“我經(jīng)常看到爺爺用棍棒打我的爸爸，爸爸從來沒有還過手。”高震林回憶說。
對于繼父的暴戾，高華從來都是隱忍了事。但是繼父的風流成性，讓他生活在極度的痛苦中。雖說年紀已經(jīng)不小，可是高方成經(jīng)常拈花惹草，將不三不四的女人帶回家更是尋常事。“村里人，特別是女人，路過他家的時候，都是繞著走的。”一個鄉(xiāng)親一語道出了村民們的看法。
村民們在背后的指指戳戳讓高華一家抬不起頭，這也直接導致了高華年輕時候根本找不到媳婦。直到他29歲那年，他才通過“換親”（高華娶到譚梅，高華同母異父的妹妹嫁給譚梅的哥哥）的方式成了家。可是進入高家之后，譚梅更是沒了好日子，她滿面淚水地說：“經(jīng)常被公公侵犯……”
鄉(xiāng)鄰同情兇手
“就像一根彈簧，被壓久了，總歸要暴發(fā)的。”高家的一位親戚說，“在我們這里有風俗，老人如果帶其他女人回家那個的話，家里下面人要晦氣的。高華一家能忍這么多年，真是不容易了。”對于高方成的死，村里人的反應除了震驚之外，也有人對高華一家表示了同情。
“4月7日那一天，村領(lǐng)導帶著一些村民找到我。”為高震林辯護的江蘇南京馬健律師事務所的戴海東律師說。在了解案情時，戴律師接觸了高家的眾多親友，但是讓他吃驚的是，沒有一個說高方成好話的。
為了替高家三口求情，高家的親屬和村里的村民，總共50多人，通過村委會一起向法院發(fā)出了聯(lián)名請愿信。在信中，他們歷數(shù)高方成的“罪狀”，并稱“做夢都想不到勤勞老實的高華一家人會殺人”，請求法院刀下留人。
昨天記者見到了一位自稱在事發(fā)后曾經(jīng)參與報警的親戚。回憶起當時的情況，他欲言又止：“……我當時看到老頭臉上好多傷痕，知道不會是喝農(nóng)藥自殺，然后才讓人報警的……我那時不知道是他們殺的，我要是知道的話，我怎么可能，唉……”
法庭哭聲四起
昨天上午9點，六合區(qū)法院大法庭坐得滿滿當當，隨著法官宣布開庭，高華、譚梅、高震林在法警押解下，戴著手銬走進法庭，頓時哭聲四起。當檢察官當庭訊問時，并不復雜的事情在情感的糾纏下讓旁聽者動容。
“是我先掐他脖子的。”高華說。
“是我先掐他脖子的。”高震林說。
“是我一個人給他灌農(nóng)藥的。”高華說。
“是我一個人給他灌農(nóng)藥的。”譚梅說。
眼淚貫穿了整個庭審，對于幾度失控的情緒，主審法官總共8次中斷庭審，對高華一家和他們的親人進行勸說，以維持正常的庭審紀律。
在庭審的最后階段，高震林狠狠地用膝蓋砸向地面，跪在了法官面前，眾親友哭成一片。
“高方成的種種行為舉止，是在不斷挑釁被告人的倫理道德底線！”南京金協(xié)和律師事務所的元斌和楊琪律師說。戴海東說：“從高家的現(xiàn)狀來看，最近剛添了一個孫女，尚未滿月，如果對三個被告人課以重刑，這個家庭是否還能存在下去恐怕都是問題……”
昨天下午1點10分，六合區(qū)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判處高華有期徒刑14年，剝奪政治權(quán)利3年；判處譚梅有期徒刑8年，剝奪政治權(quán)利1年；判處高震林有期徒刑3年，緩刑5年。
宣判完畢，所有人都平靜了。父子四目相對時，慢慢吐出了兩句話：“好好過日子。”“放心，家里交給我。”
（文中人物系化名）(快報記者馬樂樂 文/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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