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王小峰
每年的12月8日,全世界的人都會紀念一個人——約翰·列儂。1980年的這個日子,他被發瘋的歌迷槍殺,至今殺手還在監獄里服刑。每到祭日前后全世界都會掀起一股紀念熱潮。
人們只會用溫和的方式來紀念這個冤魂,或者譴責那個失去理智的馬克·查普曼,除此之外,大概也只能一聲嘆息了。倒退20年,中國人知道列儂被槍殺的消息后肯定大惑不解,為什么一個非常熱愛自己偶像的人會親自殺掉偶像?大概資本主義真的墮落到令人發指的地步了。按照查普曼當年的供詞意思是:我不想讓別人跟我一起分享我對他的崇拜。如今,咱們越來越能理解查普曼的行為了,因為他太喜歡列儂了,喜歡一個人,做出什么荒唐的舉動都不為過,哪怕是失去理智。
中國內地大約是在90年代初期出現追星族現象的,當時最明顯的是香港四大天王,在內地形成了第一批追星族群。那時候,媒體上關于追星族的討論有很多,尤其是老師們都很擔憂追星帶來負面效應?,F在,當年追星的孩子有些可能都當老師了吧,老師不會再擔心追星問題了。90年代初期的追星現象,我們可以解釋為新一代人釋放個性的結果。因為再早以前,年輕人就像谷建芬寫的一首歌里唱的那樣:“我想唱歌我不敢唱,小聲哼哼還得東張西望……”,可見追星族現象,至少是個時代的進步。
《阿甘正傳》的導演羅伯特·澤米吉斯曾經導演過一部電影《一親芳澤》,描寫了當年“披頭士”樂隊去美國演出時歌迷瘋狂的景象,他用極其荒誕而又現實的手法把粉絲的種種心態展現得淋漓盡致。看完這部電影,也許你會想,這幾個神經病歌迷到底是為了什么?
現在輪到內地了,今天,人們基本上不用“追星族”這個落伍的詞匯了,正如這些追星群體的表達方式升級一樣,他們更愿意稱自己為“粉絲”?;ヂ摼W的出現,使這些過去處在散兵游勇狀態下的粉絲們更容易物以類聚到一起,壯大規模是轉瞬間的事情。而且,粉絲們的種種行為也表現得越來越極端,最突出的就是超級女聲比賽,當這個馬拉松式的電視節目最終成為一場娛樂盛宴后,它終于驗證了中國內地的粉絲絕對不比世界上任何一個地區的粉絲差,而這些像一群無頭蒼蠅般的粉絲群體似乎像體驗初夜一樣——害怕、緊張、興奮、瘋狂——反正豁出去了。而隨后的超女演唱會,頻頻出現粉絲過火的事件,在武漢,連保安都加入了粉絲行列,據說天娛公司的老板王鵬上前維持秩序竟被保安粉絲打倒在地。
更要命的是,不同明星的的粉絲開始勢不兩立,相互攻訐。如果說當年出現追星族現象是對過去個性的釋放,那么今天的粉絲現象則是極端自我主義膨脹后的結果——我的眼里只有你沒有他,這種排他性貌似很合理,可以區別出粉絲們相互之間的身份,但是變成對峙和沖突就成了狹隘心理的表現了。當這些年輕的粉絲們從小就培養出狹隘心理后,這對社會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這個世界上出現的東西不可能你都喜歡,但是你得容許你不喜歡的事物存在,這叫寬容。但是現在粉絲們的種種拙劣表現讓人看不出這個社會的寬容性在哪里。
粉絲們表達自己的愛恨已經成了一個時尚,他們可以通過民間組織或互聯網把這種濫情方式發揮到極致,所以,不管是愛還是恨,都已經變得越來越讓人討厭,成了一樁社會公害。
英國學者克里斯·羅杰克在他那本《名流》中這樣寫道——
“隨著上帝的遠去和教堂的衰敗,人們尋求救贖的圣典道具被破壞了。名人和奇觀填補了空虛,進而造就了娛樂崇拜,同時也導致了一種淺薄、浮華的商品文化的統治。因而,娛樂崇拜掩飾了文化瓦解。商品文化無法造就完整的文化,因為它在每件商品上都打上了轉瞬即逝和完全不可替代的烙印。同樣,名流文化也無法產生卓越的價值,因為任何一種趨向卓越的努力都被商品化扼殺在搖籃中?!?/SPAN>
(《青年文摘·彩版》2007年第3期“理論理論”欄目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