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1月12日，中國作家協會第七屆全國委員會第一次會議在北京舉行，著名作家鐵凝當選為新一屆中國作協主席。過去的幾十年間，中國作協只有兩位主席，一位是茅盾，53歲時上任；另一位是巴金，擔任該職時已80歲高齡。繼這兩位中國文學巨匠之后， 49歲的鐵凝成為擔任這一職務的最年輕的作家，也是首位女性作家。作家海巖說，一位女性擔任作協主要領導職務，讓人“感覺更溫暖”。
鐵凝從事文學創作30年，近 400 萬字，結集出版作品40余種。部分作品譯成英、德、法、日、俄、韓、挪威、丹麥等語種在國外出版。
《人民日報》資深記者、女作家孟曉云為我們描繪了鐵凝：一個女人穿越了復雜之后的單純，一個作家在世俗煙火中尋找精神空間。
鐵凝：還是那雙黑眼睛
文/孟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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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我初識鐵凝。她因《哦，香雪》獲全國短篇小說獎，我因《還是那雙眼睛》獲全國報告文學獎，我們一同在北京領獎，她在我的筆記本上留言：“感謝生活的饋贈”。
那一年，她25歲，一個充滿青春活力的女子。讓人忘不了的是她那雙黑眼睛，她很少講話，總是在靜靜地聽，兩只大眼睛像是兩扇窗戶，貪婪地想把一切吸進來。
她的作品讓人有一種天籟之感，我甚至感覺她就是冬日小站上那個追趕火車的純情農村少女香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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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后，又是一屆全國三項優秀文學發獎會，在南京，我又見到了鐵凝。披肩長發，鵝黃色發卡，紅色風衣，淡綠西裝，還是那雙黑眼睛，多了一些機警和靈活。天真和成熟融于一身。
鐵凝像是明星被絡繹不絕的來訪者包圍。她是中篇小說《沒有紐扣的紅襯衫》及短篇小說《六月的話題》雙獎獲得者。根據《沒有紐扣的紅襯衫》改編的電影《紅衣少女》又獲金雞獎最佳故事片獎。
記得鐵凝當時對我說過這樣一番話：“包圍我的人愈多，越喧鬧時，我愈加感到空虛和惶惑，感到自己什么也沒有。”我欣賞她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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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年后，我與鐵凝談起成熟女人的話題時，她說：“女人真正成熟的境界是：‘在穿越了悲傷、內心的不平靜、諸多的麻煩之后，仍然能升起來一種對生活保持明亮的心境和善意，而且能具有母性的胸懷。我以為這樣的境界是非常之高的，在這種情況下誕生的純真，是一種成熟之美。’”
事實上，鐵凝在寫作上也有此追求。她追求穿越了復雜之后的單純，從單純的少女時代寫的純真的香雪，到成熟即穿越了復雜之后的單純，鐵凝多部小說中那些清新雋永的人物，已在她心里培育了多年，成熟了，也就呼之欲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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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凝的作品之所以充滿靈氣和悟性，是源于對生活的熱愛。她喜歡收藏民間的物件，比如搟面杖等等。她有很獨特的感受：“每一個搟面杖都有一個故事。其實它只是一塊木頭，被手磨過后，變成獨特的形狀。在搟面杖上有沉甸甸的女人的智慧，女人的力量，她維持生計的匠心，她的體溫，她的溫暖……就是這些東西很讓人感動。” 一個小小的搟面杖就能讓鐵凝生發出那么豐富的想象力。
她還喜歡收集民間的老銹鎖，農民身上挎的那種魚形小刀，因為“它們愉悅你的精神和心靈，覺得離土地更近些，離大智慧更近些。”在這個浮躁的社會，鐵凝回到家里，看到很凡俗的東西，就覺得精神特別踏實，這些東西潛移默化在她的血液中，也自然會不知不覺地反映在她的作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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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凝喜歡繪畫，近乎癡迷。兩年前，她居然出版了一本圖文并茂的隨筆《遙遠的完美》。她挑選中外繪畫作品100余幅，不論名氣大小，大致以年代為序，隨意編排。既有名冠全球的米開朗琪羅的《大衛像》、羅丹的《思想者》，又有名不見經傳的佚名作者畫的武強年畫《連環計》；既有后期印象主義大師高更的《永逝不返》、凡·高的《向日葵》，又有現實主義大師列賓的《伊凡雷帝殺子》、蘇里柯夫的《在貝列雪夫的緬希可夫》；既有最具先鋒性的立體主義代表人物畢加索的《女人畫像》、超現實主義代表人物達利的《記憶的延續》，又有傳統的黃賓虹的《宋王臺———粵游寫生》、周昌谷的《仕女圖》。真可謂不拘一格。
她以一種“業余消遣者的隨便和從容”，帶領讀者在世界繪畫和雕塑的藝術園林中瀏覽觀光，用她的話說就是“在繪畫和畫家中間走來走去，心里充滿感激。”我相信作者的藝術家氣質、天賦和藝術敏感與她多年來對藝術的悉心探索是分不開的。鐵凝的不少文學創作靈感就來自于繪畫的撞擊，小說《麥秸垛》、《孕婦和牛》、《午后懸崖》及《大浴女》都像是一幅幅油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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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凝對農村生活有一種情結，17歲時為了寫作，她放棄了被錄取到部隊當文藝兵的機會而走向農村。4年博野縣的插隊生活，成為她創作生涯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幾年前，她還到河北西部的一個農村生活了一段時間，掛職任縣委副書記，可以說是插隊生活的延續。在那里，她寫出了《對面》、《孕婦和牛》等作品。鐵凝并不把這理解為“體驗生活”，用她的話說，“自己只是換了地方生活而已。去體會異己的小悲歡，關注人的命運，對于自己是內心深處的一種積累，增強思維的厚度。”也難怪她的小說長廊中農村題材甚多，包括最近推出的新作——長篇小說《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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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多萬字的《笨花》，講述的是清末民初到上世紀50年代風云變幻的幾十年里，一個冀中平原名叫“笨花”的鄉村中，幾代人的生活。鐵凝塑造了九十多個不同的人物，而其中又以向家三代人的命運貫穿全書。她關注的是大歷史下的世俗生活。
鐵凝認為，雖然“笨花”看起來是一個很閉塞的地方，可是在這個閉塞的環境里，人心卻都保有一種鄉村樸素的智能，以及一種他們所遵循的道德秩序。在《笨花》中她想表達的就是這些看起來世俗、實際上卻是一些具有永恒價值的東西。“我就是希望尋找一種準確的、簡樸的、溫潤的、結實的方式來寫出世俗中人情的美，世俗生活中生活的具體意趣。也就是希望寫出世俗煙火中的精神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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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鐵凝的接觸，一如讀鐵凝的作品，都給人留下了溫存的記憶。幾年前，我到她家小住。她向我展示她的新套裝，似乎是米色或淺駝色的。她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勻稱、苗條，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上下樓梯動作輕盈，人到中年，依然有著青春的靈動。我暗想，如果當年鐵凝沒有選擇文學之路，或許今天我們又多了一個舞者。她是一個想干什么都能干好的人。
她的家很美，從窗簾、餐具、門上浮雕、小掛件到整個結構布局，都可以看出主人的精心選擇。坐在這樣的房間和主人交談，使人感到溫馨親切，感到主人既熱愛生活也熱愛自己。《鐵凝選集》的大海報貼在墻上，是房間里一道獨特的風景，讓我想起池莉的話：女人不同于男人，就是能欣賞自己的美。
女人是美麗的。鐵凝的名言是：只有丑陋的心靈，沒有丑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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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凝過去只是一個聰明機警的小姑娘，后來成了“鐵主席”，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河北省作家協會主席，現在又成了中國作家協會主席。今天的鐵凝，還是那雙黑眼睛，卻多了幾分對社會對生活深刻的洞察力。鐵凝溫婉、從容、得體、大方，沉靜而不張揚，從內到外散發著成熟知識女性的和諧美，那是經過人生歷練后的一種善解人意的坦然。
鐵凝的聰慧不僅僅表現在文學創作中。她在河北省作家協會和文聯人緣很好，很有包容性。她為大家辦了不少好事，諸如在她的奔走呼號下建了一所河北省文學館，召開了“青創會”，推出了文學新人，凝聚了人心，均可圈可點。
說實在的，我不大習慣她的“官稱”，更愿意叫她鐵凝。不管她的地位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在我心目中，她永遠是23年前那個黑眼睛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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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作家協會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第一次全體會議中選出了13位中國作協副主席，其中有兩位是我們熟知的女作家——王安憶和張抗抗。
當選本屆作家協會副主席，是作家同行、各級領導的支持和信任。同時也意味著更多的責任和義務。作為一個寫作者，首先應當成為自己靈魂的工程師。最重要的是把自己的作品寫好。我會一如既往地關注現實生活、關注人的精神世界。 ——張抗抗
張抗抗，黑龍江省作家協會副主席。中國作家協會第六屆主席團委員、第十屆全國政協委員。1979年開始從事專業文學創作。已發表小說、散文共計500余萬字。代表作：長篇小說《隱形伴侶》、《赤彤丹朱》、《情愛畫廊》、《作女》、《張抗抗自選集》5卷等。曾獲“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優秀中篇小說獎”，“第二屆全國魯迅文學獎”，“全國首屆女性文學創作獎”，“第二屆女性文學優秀小說獎”、“莊重文文學獎”等。
當選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是大家對我的厚愛，我沒有其他優點，就是勤于寫作。我還會堅持寫下去，好讓大家不對我失望。 ——王安憶
王安憶，曾擔任中國作協理事，也是上海作協的副主席。她是作家茹志鵑的次女。1976年開始發表作品。主要著作：《雨，沙沙沙》、《王安憶中短篇小說集》、《流逝》、《小鮑莊》、《小城之戀》等小說集及《紀實與虛構》《長恨歌》(獲茅盾文學獎)等長篇小說。作品曾多次獲得全國優秀小說獎，1998年獲得首屆當代中國女性創作獎。
（2006年第12期《中國婦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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