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意外,丈夫從此癱瘓不起,一躺二十二年。不離不棄,精心照顧病癱丈夫,自己卻落下病根。這位樂清偏遠山區的農婦,她可能不懂什么叫愛情,但她明白肩上的責任,在貧困中,她堅守著婚姻——
一位年邁的婦人,佝僂著背,一手拿著一條小板凳,一手端著一大盆臟衣服,吃力地向村前的小溪走去,這個場景幾乎每天出現。這位村婦,就是年已七十的農婦馮仙昱,22年來,這樣的場景深深烙在了樂清智仁鄉小坑岙村廣大村民的腦海里。
無論寒暑,馮仙昱疲憊而削瘦的身影總在病床前忙碌。“不容易啊,一個婦人,撐著這個家,沒她,這家早就垮了。”鄰居朱余良感嘆。
因缺少最基本的修繕,鮑妙興與馮仙昱的家,在這個貧困的小村莊中,顯得破敗低矮。79歲的鮑妙興長期躺在床上,肌肉因長期臥床而萎縮,但他的臉卻在妻子的精心照料下紅潤豐滿。小他9歲的妻子馮仙昱則因過度操勞而顯得黑瘦與蒼老。“我能活到今天,全靠老伴馮仙昱,這幾十年,苦了她了,”鮑妙興一直這樣念叨著老伴的好。
“我死后,老頭子怎么辦?我不能丟下他不管啊。”
長年的透支與操勞,馮仙昱自己落下一身病,高血壓、腦血管硬化,加上嚴重的椎間盤突出,她幾乎連走路都困難,洗衣服連蹲都蹲不下來,彎腰久了,就會劇烈地疼痛,只能帶張小凳子坐在溪邊慢慢洗。
雖然五個子女已經成年,但因家庭貧困,個個都為了生計而在外地四處打工。除了偶爾能遞給幾百塊錢買米買藥以外,也愛莫能助。
堅強的馮仙昱不想增加子女的負擔,“他們沒受什么教育,過得都不容易,日子也很窮。”馮仙昱抹著眼淚說。鄰居們都知道馮仙昱的節儉,去鄉里買藥,幾公里的路,來回要走兩個多小時,一趟只有二塊錢的車費,她都不舍得掏。就算車子在她身邊停下了,她還是擺擺手,繼續佝僂著背趕路。而她自己吃的降壓藥都是挑最便宜的吃。
“我這幾年身體也不好了,干不動了,不能上山砍柴,煤氣又太貴,所以只能省著點花,現在豬肉、米、油都漲得那么快。”有一次,家中錢用光了連種紅薯的化肥錢也拿不出來。紅薯可關系到老倆口的口糧,無計可施的馮仙昱多年積壓的辛酸一起涌上心頭,生活的困苦與病痛讓她有以死求解脫的想法,“那一次我真是想過一死了之,可我死后,老頭子怎么辦?我不能丟下他不管啊。”
“我死后,老頭子怎么辦?我不能丟下他啊。”
“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就算治不好,我也會照顧你一輩子。”
智仁鄉小坑岙村地處樂清、永嘉、黃巖三地的交界處,是樂清欠發達的地方之一。鮑妙興那個坐落在山坡上的家,只有七八平方米的小屋,紅磚裸露。屋里放了兩張床以外,已無多余空地,顯得擁擠不堪。智仁鄉是個貧困鄉,小坑岙村田少人多,經濟貧困,馮仙昱一家和許多村民一樣,選擇離家外出討生活。
1987年,為了生計,鮑妙興去江西幫女婿燒磚。一天傍飯,吃過晚飯的鮑妙興在家門口忙碌著,附近有兩頭水牛在打架,他正準備起身拉架時,其中一頭打紅了眼的發狂水牛狠狠地朝他撞了過來。躲避不及的他重重地被牛挑倒在地。等他醒來時,已經躺在醫院里。病床上的他胸部以下已經失去了知覺。
那一撞,已經將他的腰椎撞斷,參加救治的醫生告訴家屬,鮑妙興再也站不起來了。
當噩耗從江西傳來時,馮仙昱整個人呆若木雞,她仍不愿意放棄對丈夫的治療,趕緊變賣了并不富裕的家中值錢的家當,希望能將丈夫治好。
在江西花光了家中的最后一分錢后,鮑妙興的病情沒有任何轉機。康復無望,無奈之下馮仙昱將丈夫接回了家中靜養。馮仙昱當時對躺在病床上的鮑妙興說:“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就算治不好,我也會照顧你一輩子。”
此前,家中七八口人全部靠鮑妙興燒炭、燒磚賺錢度日。
家中的頂梁柱突然傾塌,那一年,鮑妙興已經57歲,馮仙昱48歲。鮑妙興出事后,所有的重擔全部壓在大字不識幾個的農村婦女馮仙昱柔弱的肩上,家中的五個孩子,最大的二十出頭,最小的才八歲,加上年邁的雙親。家里,一貧如洗。馮仙昱不得不含淚看著幾個孩子相繼輟學去山外打工。
二十多年來,馮仙昱極少出遠門,除了五六年前,因為椎間盤突出太嚴重,到黃巖去醫治了一次,除此之外,最遠的地方,就是鄉政府了,連最近的大荊鎮她都沒去過。
親戚家的紅白喜事也無法前往。“家里離不了人,兩三個小時就得去翻一下身,我都很多年沒走親戚了。即使是同一個鄉,距離只有七八里路的大姐家,我都五六年沒見過她了。”
病床上的鮑妙興,一直感激依戀地看著自己的妻子:“就算有錢花一千多元雇人來護理,也不可能像她那么周到和盡心,如果沒有她,我早就不在了。”一說起妻子這些年受的苦,老人熱淚縱橫。
“年輕時我有一身好力氣,一人可以養活一家,現在成了廢物,拖累她了,”鮑妙興說,“如果說以前她對我好,是因為我能養口糊口,但出事后,她一句嫌棄的話都沒有,與以前一樣待我,真得很難得,除了她,別人哪能做得到。”
鮑妙興一直很內疚,認為妻子的腰椎病都是為了照顧自己太勞累得上的。“每天要翻好幾次身,還要洗那么多衣服,腰就壞了,這些年苦了她了,省吃儉用,舍不得花錢,有點好的東西也都留著端給我吃,從無半點怨言。”
“只要我在一天,就不會叫老頭子受苦。”馮仙昱拭干不斷溢出的眼淚說。
“只要我在一天,就不會叫老頭子受苦。”
“晚上每隔三個小時,要給老頭子翻一下身,要不然躺久了,身上會痛。”
對治療仍抱著希望的馮仙昱就四處向中醫打聽一些治療癱瘓的偏方,然后去村附近的山上采草藥。沒錢買燃料,她就上山砍柴。沒錢買米買菜,她就在自家附近的山上開墾園子,種些蔬菜和紅薯。
長期臥床的病人,最怕的就是夏天容易得“褥瘡”,一到夏天,馮仙昱所住的那個狹窄的平房,低矮悶熱,散不了熱,整個房間里面像蒸籠一樣,熱氣逼人。
“我要不停地用冷水給他擦身子,不然,一會兒,汗水就會把衣服全部浸濕。不擦時間一久怕會爛起來。”馮仙昱說。這樣的酷暑對夫婦來講是最難熬的。
每隔二三個小時,馮仙昱就得接一盆涼水給丈夫降溫。等端著臉盆的她,輕手輕腳地將鮑妙興全身擦拭完畢時,她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濕透。
冬天溪水冰冷刺骨,而那個小屋,因為朝北,北風經常灌進屋里,寒冷異常。馮仙昱每天就在刺骨的溪水里清洗丈夫換下的被大小便弄污的衣褲與被子。22年來,馮仙昱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晚上隔三個小時左右,要起身給老頭子翻一下身,要不然躺久了,身上會痛。夜里總也睡不了安穩覺。”馮仙昱說,怕丈夫大小便在床上,她更是豎著耳朵,稍有響動就要起身查看一下。
二十多年來,丈夫睡爛了二十多張席子,而馮仙昱硬是沒讓丈夫的皮膚潰爛得褥瘡,一有空閑就坐在床邊給丈夫按摩萎縮的肌肉減輕疼痛。
來源:星辰在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