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年前，她出嫁成家，從此與雙目失明的婆婆結(jié)緣；26年前，前夫去世后，她帶著盲婆婆和3個年幼孩子改嫁，一邊承受貧困生活的重負(fù)，一邊悉心照料“勝似娘親的婆婆”。最終，去年10月，96歲高齡的婆婆在她的懷中安然離世。

36載春夏秋冬，這個名叫王淑貞的河南農(nóng)婦，用無言至孝和真愛溫暖著一個原本跟自己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老人。梳理過去那些平淡而瑣碎的日子，鄉(xiāng)親們口口傳頌的是她們婆媳間親密相處的故事；回首以往，而今已年屆花甲的王淑貞對婆婆充滿了懷念。

不離不棄，善待有加——侍奉婆婆安享耄耋之年的樸實農(nóng)婦王淑貞，得知自己成為CCTV2009“感動中國”河南候選人，連連擺手：“當(dāng)不起，當(dāng)不起。婆婆就是俺娘，當(dāng)閨女的哪有不疼娘的道理？咱老百姓就是過平常日子，有啥感動不感動的？”

婆婆逝后才首次出遠(yuǎn)門

1月8日中午，武漢市青山區(qū)，記者見到了王淑貞。

半個多月前，王淑貞來到武漢。通過老鄉(xiāng)介紹，她在一家洗衣店里找到一份工作。這家店承接了幾十家飯店、賓館的洗滌業(yè)務(wù)，從清洗烘干到分揀整理，王淑貞和五六個工友忙得不可開交。“到年底了，活兒特別多，有時干到凌晨兩三點。”王淑貞說，雖說忙，但她并不覺得累，“總比在老家干農(nóng)活輕松，俺知足了。”

來武漢是王淑貞第一次出遠(yuǎn)門。此前，這個在漯河市源匯區(qū)空冢郭鄉(xiāng)趙崗村生活了60年的農(nóng)村婦女，從未出過漯河。“老板管吃管住，俺能攢住錢。”王淑貞說，“家里還有兩萬多塊錢的外債，得趕緊還掉，不然俺心里老不踏實。”

洗衣店老板姚女士告訴記者：“王師傅非常能干，肯吃苦。剛來時我準(zhǔn)備每月給她800元工資，現(xiàn)在加到1000元了。”一旁的王淑貞抿嘴微笑：“謝謝老板！要不是送走了婆婆，俺還來不了武漢哩。家里有婆婆，俺哪兒也不去……”

老人在她懷中安然離世

2009年10月，天氣漸涼。王淑貞發(fā)現(xiàn)，身體一向不錯的婆婆有些異樣：躺在床上不想動彈，端著飯碗的手不停顫抖，以前最愛吃的油饃也咽不下去了。“看奶奶出現(xiàn)這種狀況，俺媽可急壞了，趕緊請來鄉(xiāng)里的醫(yī)生。”王淑貞的大兒子薛紅亮回憶，檢查之后，醫(yī)生說奶奶沒病，只是生理機(jī)能發(fā)生了變化，“也就是說奶奶老透了，再高明的醫(yī)術(shù)也不能長久維持她的生命。”

薛紅亮說，聽了醫(yī)生的診斷，媽媽天天守在奶奶床頭，陪她說話，“有時候俺媽就握住奶奶的手，啥也不說。奶奶把頭偎在媽懷里，這姿勢一待就是半天。只要奶奶想吃東西，媽都會喂她。唉，我不知道奶奶臨走時心里想的啥，可我知道只要俺媽在跟前，她就會安心、踏實。”

10月底的一天，躺在床上的老人突然睜開眼，目光掠過眼前每一個家人，伸手拉住王淑貞的胳膊，嘴里含糊不清地叫著“淑貞，淑貞”。王淑貞把婆婆摟在懷里，兩人臉貼著臉喃喃低語。

“當(dāng)時俺姑也在場，看到這情景，背過臉哭起來。”薛紅亮說，姑姑是奶奶唯一的女兒，可在奶奶心里，她最親近的人是兒媳。

當(dāng)天下午，96歲高齡的老人在王淑貞懷里去世。

在接受親屬哀悼的那3天里，全村老少到王淑貞家給老人送行。“老太太真是高壽，她是個享福的人。”鄉(xiāng)親們說，如果不是王淑貞侍奉得周到，孑然一身的失明老人怕活不了這么高壽。

“婆婆不跟著，俺不嫁”

1973年冬天，經(jīng)人介紹，王淑貞與同村人薛秀群結(jié)婚。結(jié)婚前，薛秀群的姐姐已出嫁，他和年邁失明的母親相依為命。

“薛家太窮了，只有兩間草房，兩張木板床，連飯桌都沒有。”王淑貞說，雖然婆家家徒四壁，但她沒有嫌棄，決心好好勞動，改變貧困生活。“成親那天，俺怕婆婆凍著，抱起一床新被子給她蓋上。”王淑貞說，她這個自然的舉動讓婆婆念叨了一輩子，說“兒媳婦心善，俺兒娶了淑貞是大福氣啊”。

婚后，王淑貞生下3個孩子，一家6口人生活過得幸福融洽。誰知天有不測風(fēng)云，1983年冬，薛秀群患上肝癌，不久病故。“老薛是家里的頂梁柱，他這一走，剩下仨孩子，最大的還不到10歲，婆婆又是盲人，俺可咋操持這個家……”丈夫過世后，王淑貞沒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起早貪黑拼命干活來養(yǎng)家糊口。時間一長，許多好心人登門勸說王淑貞，與其這樣硬撐，不如改嫁。

“說實話，俺也想改嫁，可俺丟不下可憐的婆婆。”王淑貞說，對別人的好心勸慰，她心里矛盾重重，丈夫死后家里沒別的親人了，大姑子家境同樣貧寒，她不忍心把婆婆一個人撇在家里，如果自己不管，婆婆可咋活下去？

轉(zhuǎn)眼到了1984年春，當(dāng)又有媒人登門時，王淑貞撂下一句話：“要嫁就帶上婆婆，婆婆不跟著，俺不嫁！”

對王淑貞的決定，娘家人不理解，媒人也不理解：“淑貞，你再嫁一家不就是為了減輕負(fù)擔(dān)嗎？帶上盲婆婆改嫁，還不是受苦，你圖個啥呢？”

王淑貞說：“婆婆是俺娘，看不見她俺心慌。”一句話，說得別人無言以對。

1984年冬，經(jīng)鄉(xiāng)親撮合，王淑貞帶上盲婆婆和3個孩子，與年長她5歲的本村男青年趙合群重組了家庭。趙合群自幼父母雙亡，他接納了王淑貞，盲婆婆住進(jìn)了趙家。

“別看俺家老趙人長得不咋樣，但他心好，對俺婆婆當(dāng)親娘待。俺們生活20多年，俺倆從沒有因為婆婆鬧過別扭。就沖這，俺嫁給他也值了。”對老伴趙合群，王淑貞話語里充滿感激。

她的三個兒媳也個個孝順

“俺媽待奶奶好，她們就像親娘倆一樣。”王淑貞的大兒媳郭愛云說，“媽這一輩子把好吃好喝的都給了奶奶，家里油鹽醬醋從不叫奶奶管，地里春種秋收從不叫奶奶操心，親閨女也只能做到她這樣了。”

婆媳結(jié)緣的30多年里，王淑貞一日三餐給婆婆端吃端喝，早上給婆婆打洗臉?biāo)犷^洗面；忙完農(nóng)活，晚上回家給婆婆燙腳擦身，洗衣拆被。母親的孝道和操勞，讓兒子們看在眼里，記在心里，更讓街坊鄰居感慨不已。

如今，王淑貞3個兒子都已成家，3個兒媳個個孝順，這讓王淑貞十分欣慰。“俺媽是俺們的榜樣，如今她年紀(jì)大了，俺做晚輩的得像她伺候奶奶那樣，孝敬她、愛護(hù)她。”在郭愛云的記憶里，婆婆所做的點滴，都在這個家庭留下了彌足珍貴的濃濃親情。有一年天寒地凍，婆婆突然拉肚子，弄得被子上到處都是屎尿，王淑貞趕緊擦凈，用自己的棉被把婆婆蓋好，然后拆洗婆婆的棉被和衣裳。當(dāng)時天氣太冷，根本沒法晾曬，她索性連夜洗好，放在火爐上烤干套好，一直忙活到夜里12點多。“奶奶的棉衣很不好洗，俺媽蹲在院子里一遍一遍搓，她雙手泡在刺骨的冷水里，手背手腕上都是凍裂的傷口，鮮血直流。”郭愛云說，那晚的情景讓她終身不忘。

有一次，婆婆得了重病，在本村衛(wèi)生所吃藥打針都不見好轉(zhuǎn)，婆婆執(zhí)意留在家里，王淑貞安慰她說：“媽，孩子他爸不在了，我就是你的親閨女，咋著我都得給你看病。”王淑貞用架子車徒步10多公里，把婆婆拉到漯河市第一人民醫(yī)院診治，背著婆婆掛號打針，一直服侍到婆婆病情好轉(zhuǎn)。

遠(yuǎn)離家鄉(xiāng)她時常懷念婆婆

“淑貞太節(jié)儉、太善良了，幾十年沒見她穿過新衣裳，沒吃過啥好東西。”趙崗村的鄉(xiāng)親們說。

薛紅亮講了一件事：一年夏天，年幼的弟弟跟媽媽走街串巷賣冰棍，天氣又悶又熱，弟弟嗓子冒煙，想吃冰棍。“俺媽挑了一根快化的冰棍給弟弟，弟弟抬頭看見媽的嘴角干裂流血，哭著要媽也吃一根。媽不吃，說一根冰棍一毛錢，省下來給奶奶買愛吃的油炸馓子。”

2001年的一天，趙崗村村委會特意給趙家送來一塊敬老模范光榮匾。婆婆抱著匾額，擦了一擦，叮囑趙合群掛在堂屋正墻上。2003年，趙家又榮獲漯河市首屆百戶五好文明家庭稱號。記者注意到，簡陋的趙家沒有電視機(jī)、冰箱等電器，但這兩個榮譽證（匾）卻擺在最醒目的地方。

婆婆去世后，王淑貞守孝一個多月，不久萌生離家打工的想法。“俺不想叫她走，勞累了一輩子，好不容易喘口氣，在家享享清福多好。”趙合群說，可最后拗不過老伴，只好放她出去。

王淑貞說，而今孩子們都成家立業(yè)了，她和老伴的身體都還很硬朗，“老趙在家喂豬，我在外頭打工掙錢，這日子呀，肯定越過越美”。

只是，遠(yuǎn)離家鄉(xiāng)的王淑貞，會常常懷念和婆婆一起生活的時光。“婆婆名叫楚大妮，愛笑，愛說話。她走的時候沒受罪，這是娘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