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兒童因大人太忙無奈留守
2013年08月12日 來源:漢網-武漢晚報
暑期從農村到城市來看父母 爸爸媽媽太忙只能“二次留守”
匆匆“小過客”們的特別暑假
每年暑假,武漢都會迎來許多特殊“小過客”,他們從全國各地而來,為的是和父母短暫相聚;他們像候鳥一樣遷徙,滿懷著思念,從農村來到城市開始暑期“新生活”。其實這“新生活”不過是可以早晚見到爸媽的“二次留守”。
在這片異鄉的土地上,他們過得好嗎?一周來,本報記者兵分兩路,走近“小候鳥”,傾聽他們的故事……
2013年8月8日 星期四 晴
陽臺上的“留守”暑假
天氣預報當天的最高溫度是37℃,下午,我來到位于江夏廟山新村的小爽家里。
面前的小爽是個靦腆的男孩,高高瘦瘦,可能是不熟和戒備,他話語很少,幾乎是我問一句他答一句,回答也只是簡單的幾個字。
小爽的家租住在廟山新村一棟私房的頂樓,烈日炙烤,頂樓悶熱似蒸籠。屋里很簡單,四面就是簡單刷了一道灰的水泥墻壁,破舊的桌子,一臺簡易小風扇,周圍零散地堆著些雜物和衣服。
小爽的父母長年打工早出晚歸,沒有時間陪兒子。剛讀完四年級的小爽每天只能在家做暑假作業,看電視,更多的時候,他喜歡一個人到陽臺上玩耍。這里比房間寬敞,偶爾還有一絲風。
這個不足1米寬的陽臺并沒有任何安全防護,對于小爽來說,卻是他最好的樂園了。他說:“常常一個人在上面玩,看著爸媽回家的方向。”比起老家,他還是更喜歡武漢,“雖然這里熱,這里房子比老家狹窄得多,這里沒有許多小伙伴,但是爸爸媽媽在這里,就這一條理由超過所有。”
這是整個下午小爽說得最長的一句話,記者不由得泛起一陣心酸。
2013年8月9日 星期五 晴
菜攤上的“留守”暑假
遇到小聰純屬意外。上午11點,我到漢口球場街有個采訪,經過解放南路菜場時,順便想進去買點吃的。經過一處肉攤時,我被攤內一個大眼睛男孩吸引住。男孩八九歲,正拿著手機打游戲,周圍的一切喧囂似乎都與他無關。我在攤前停下腳步:“這個孩子是我要找的留守兒童嗎?”我正想著,孩子抬頭看了一眼,喊旁邊的媽媽:“媽媽,過來一下。”
一個30多歲的女人過來招呼:“要什么肉?”我說:“我先看看。”女人忙著招呼其他客人,我和孩子攀談起來。
“打什么游戲啊?”
“保衛蘿卜。”
“啊?我也喜歡玩這個游戲,你打到哪一關了?”
提到游戲,孩子興奮起來,遞過手機驕傲地給我看他的成績,他的級別已經很高了,看得出他經常玩。
他告訴我他叫小聰,8歲,在模范路小學讀書,馬上就讀4年級了。他的老家在江西,和其他的“小候鳥”相反,他是平時在武漢借讀,每年暑假就回江西的外公外婆家。今年媽媽沒讓他回去,說是外公外婆年紀大了,照顧他太辛苦。
這個暑假他只能在出租屋睡覺,做作業,實在沒地方玩,就到菜場幫爸媽守攤。如今,他也記得幾種肉價了,媽媽忙不過來時,他偶爾也能幫一下忙。
“你會算價錢嗎?”
“直接按秤就會顯示價錢,不用算。”小聰一本正經地“教育”記者:“這你都不會呀?”
2013年8月10日 星期六 晴
技師房里的“留守”暑假
一位從事足療洗浴行業的朋友告訴我,他們那里有很多從農村來的留守孩子,媽媽平日忙著上班,只能把孩子放在技師房。看著孩子,感覺很孤單。“實際上來城市,是被‘二次留守’了。”朋友說。
上午,我來到位于武昌卓刀泉的大唐沐足店。在3樓10多平米的技師房里,除了休息的技師外,還有3個“小不點”:兩個男孩一個女孩,都只有六七歲。
他們中最愛說話的孩子是個名叫夏梓樂的男孩,他自我介紹6歲半,讀一年級,老家在孝感,爸媽打工沒時間照顧他,就把他托付給在這里上班的小姨。
“我爺爺奶奶都是62歲,奶奶瞎了,爺爺不識字。”小家伙主動介紹起家里情況。
他說,以前每年暑假在家,他只能看電視、和小朋友出去玩,沒人管。爸媽一年只回去一次,想媽媽的時候就只能打電話。“我打電話爺爺奶奶不高興,覺得我要告狀,不讓我打。” 夏梓樂不失時機地向我“告狀”,把里面其他人都逗樂了。
另一個男孩叫思宇,6歲,隨州人。小男孩明顯不適應有這么多陌生人的環境,一言不發,無論我問什么,他都不說話,也沒有任何表情。
思宇媽媽吳女士正好休息,她來武漢4年了,一直在做足浴技師,這是個沒有休息日的行業。但每個月她都會抽時間回去看兒子。“總覺得虧欠兒子,這些年只顧掙錢顧不上他。” 吳女士說,所以孩子很膽小,見了生人連話都不敢說。
暑假了,她把孩子接來城里,本想抽空好好陪孩子,可是工作太忙了,思宇爸爸也沒時間,把孩子放在出租屋又擔心安全問題,只能上班帶著。這里有同事幫忙照看,還有空調不會受熱。“雖然工作很忙,只能讓他們自己在邊上玩,但好歹也算在眼前,能多看看他們也是好的。”她說。
3個孩子都很懂事,不亂跑,大多時候,他們每人拿著個手機,坐在一邊安靜地打游戲,打煩了,就看電視。
2013年8月11日 星期日 晴
工棚里的“留守”暑假
一次偶然的采訪機會,我認識了漢口惠濟路一處工地的負責人,閑聊中,得知他們工地上有一個特殊的“小候鳥”。
他叫涵涵(化名),只有五歲半,媽媽去年8月份因腦溢血突然去世,一個月前,他便來到武漢,跟著爸爸在工地上生活,住工棚,吃食堂,晚上父子倆擠睡在一張雜亂的單人床上。
涵涵的爸爸姓胡,麻城人,40多歲。胡師傅人蠻老實,但提起家事,每次都不愿多說。今天中午,當我和同事冒著大太陽,大汗淋漓地提著一個大西瓜出現在工棚宿舍門口時,胡師傅終于不再那么抗拒了。
到底是孩子,涵涵在宿舍里跳上跳下,吃飯吃到一半,突然拉了拉爸爸的衣角,指著自己的牙齒:“爸爸,爸爸,牙齒好疼……”胡師傅趕緊放下飯碗,從床下抽出一塊硬紙板,為涵涵扇風:“乖,扇扇就不疼了,誰叫你不聽話老吃糖……”
因為工作太忙,回來累得倒頭就睡,沒有時間陪孩子坐地鐵、去游樂場,最奢侈的就是逛逛旁邊的解放公園。所以爸爸要上班的時候,涵涵都在壘了圍墻的生活區玩,圍墻外面還有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爸爸讓他不要亂跑,圍墻之內才安全。即便一天內的多數時間他都沒有爸爸陪,但一想到過幾天就要上學,要被送回老家,他就不高興了,吵著“我不要回去,我要跟爸爸在一起”。
帶著個孩子在工地生活,總歸是很辛苦的,比不得其他沒有牽絆的工友,比如自己再累也要照顧孩子,再想節約也要每天給孩子一塊錢零花錢買糖。但比起涵涵要媽媽時,這些苦都不算什么了。胡師傅說:“他知道媽媽不會再來看他了,他常自己在嘴里念叨‘我媽媽死了’……”
對于一個五歲半的孩子來說,死,是什么概念,也許他并不清楚,但他知道,這是他第一個沒有媽媽陪的暑假。
后記:
采訪中,記者得知,大唐沐足店關注到了這一特殊群體。從去年起,他們每年暑假都會舉辦夏令營活動,今年的夏令營活動剛剛結束。活動中,專門配備的“生活媽媽”會帶著這些“小候鳥”前往軍營體驗,前往各大游樂場玩耍,讓他們感受父母的辛苦,學會獨立生活,學會感恩社會;員工們對企業也會更加有歸宿感。技師何霞的孩子剛剛參加完夏令營, 她高興地告訴記者:“我女兒坐輕軌時,興奮極了!回來不停問我,媽媽,媽媽,火車怎么在天上跑啊?除此以外,她連普通話都快學會了!”
這些匆匆而來又匆匆離去的“小候鳥”,在城市停留的腳步或許短暫,但卻是跟城市脈搏一起跳動的存在。關于“小候鳥”的各種問題和生存狀況,亟需社會各界給予更多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