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國際標準，新生兒男女性別比正常值應為102—107：100，但我國目前已達116.8：100，而農村人口又是性別比失衡的“重災區”。記者調查發現，“男多女少”背后，隱藏著一個巨大的胎兒性別鑒定市場，為出生人口性別比失衡“推波助瀾”。
“通常在店里攬生意，回家做鑒定”
河南省西平縣解放路上有一家婦科診所，從表面上看中規中矩。可是，當地群眾反映，這家診所長期從事非法胎兒性別鑒定。記者近日來到診所開辦者“王大夫”居住的城關鎮小莊新村明察暗訪。一位當地居民告訴記者：“‘王大夫’家藏有一臺B超機，通常在店里攬生意，回家做鑒定。同村的肖江平家也有一臺，光看是男孩還是女孩。”
村里一位看公廁的老人說：“這兩家經營了好些年，用B超照一次，女孩收30元，男孩收40元。”
記者來到肖江平家，她否認家里有B超。一位居民說：“現在衛生局查得緊，你領著孕婦來，人家才會相信。”記者來到“王大夫”家，自稱要高價買“生男秘方”。“王大夫”說：“有祖傳的方子，吃了保管生男。”記者問：“怎么才能證明是男孩？”“王大夫”說：“懷上了就可以來檢驗，家里有B超。”記者問：“來鑒定的多嗎？”“王大夫”說：“多的時候一天有七八人，絕大部分是農村來的。”
從非法鑒定胎兒性別到人工終止妊娠，漸成“一條龍”之勢
記者又來到鄭州一些農民工聚集的“城中村”，發現“B超”“大月份引產”“藥物流產”等廣告牌隨處可見，從非法鑒定胎兒性別到人工終止妊娠，漸成“一條龍”之勢。
在黑朱莊社區，只見一家診所門前立著一人多高的標牌，上面用紅色字體寫著“B超”和“人流”。記者走進去，見兩名20多歲的小青年正躺在床上聊天。記者表示想幫人聯系做胎兒性別鑒定，其中一名青年連稱“沒問題”。他說：“做鑒定我們這些人都行，手術還得從大醫院請醫生來做。”記者問：“我咋沒看見儀器設備呢？”小青年說：“B超、包括人工流產的手術設備都有，都放在診所后面的大屋子里。”
在黑朱莊的另一家診所里，記者發現屋里空空蕩蕩的，只擺著一些藥品。一位自稱姓邵的“大夫”說：“診所只做看病用，設備甚至包括手術室都在診所后面的樓上。”在“邵大夫”這里，記者看到了一本約有10多頁的登記本，上面寫滿了診所以前所做人流手術的登記信息，其中孕期較長的達到兩個多月，孕期短的在一個月左右。“邵大夫”說，這些人大部分是農民工，也有高校學生。
“取證難”困擾執法者
去年以來，國家加大了對非法鑒定胎兒性別、非法選擇性別人工終止妊娠、非法銷售或者使用終止妊娠藥品等違法行為的打擊力度，河南省準備立法禁止鑒定胎兒性別，陜西、海南等省還將控制出生人口性別比失衡納入地方官員政績考核，實行“一票否決”，但地下“B超市場”卻屢禁不止。河南省衛生部門一些執法人員反映，打擊非法胎兒性別鑒定取證困難，經常是看得見，打不住。
鄭州市衛生監督所所長助理單志民說，他們得到很多舉報線索，但是取證非常困難。首先胎兒性別鑒定有孕婦在，所以是私密的，外人很難在場；其次，這種檢測通常不會有任何報告，查無實據，非法所得也無法估算。
單志民說，他們曾經找來一名孕婦，在其身上裝上錄音設備試圖取證。但出來后才發現，“醫生”說的是行內暗語。錄音里只聽見“想要男孩還是女孩？”回答：“男孩。”“醫生”就說：“那你就請客吧！”單志民說：“這句話無法作為法庭證據。”
西平縣衛生執法大隊隊長戴耀民也為如何取證感到“頭痛”。他說：“去年以來，我們打擊了3家非法鑒定胎兒性別的診所，但責任人都因證據不足未能處罰。”“我們找了一名女村婦女‘當托’，進行了胎兒性別鑒定，但舉證時，這名婦女出于情面考慮不愿出面證明。”
在查處另一起案件時，衛生執法大隊的同志和公安干警蹲點10多天守候，查了2例非法鑒定胎兒性別案件，但被鑒定者和“醫生”都不配合，稱是進行病理化驗，最終只能將違法嫌疑人取保候審。
小“B超”關系“人口安全”大課題
專家指出，出生胎兒性別失衡已關系到我國“人口安全”這一重大課題。如果控制不好，到2020年，我國農村成年男性中的某些困難人群會遭遇嚴重的“娶妻難”；買賣婚姻現象會加劇；婚外性行為會增多；家庭穩定性也將受到沖擊；并可能產生男性勞動力就業積壓、老齡化問題加劇和社會保障負擔加重等社會經濟問題，社會不安定因素也隨之增加。但要化解“人口安全風險”，需要從B超管理抓起。
鄭州市衛生監督所所長助理單志民說，從執法角度說，《人口與計劃生育法》和《母嬰保健法》都對非法鑒定胎兒性別的行為有所約束，但都沒有授權衛生執法部門沒收設備和違法所得；而在市場上，購買B超機又沒有任何限制，誰都可以買，根本搞不清市場上有多少臺“黑B超”。如今還出現了一種便攜式B超，只有一尺見方，客觀上造成了胎兒性別鑒定“游擊隊”的大量出現，使打擊、取證更加困難。
西平縣衛生執法大隊隊長戴耀民說，農村非法胎兒性別鑒定市場隨著B超機降價而擴大。以前，B超機是高檔醫用設備，售價在10萬元以上，如今一臺新B超機只賣2萬元—3萬元，而醫院淘汰下來的“二手B超”，只要幾千元，B超已迅速進入城鄉地區的小診所。這幾年，在農村“二胎戶”中出現這樣一種現象，“雙女戶”很少，頭一胎是女孩的，第二胎是男孩的幾率非常高，這種不正常現象，同B超的普及有很大關系。
單志民建議，國家應實行購買B超機“許可制”，這樣，一見到擁有“黑B超”的，執法人員就可以處罰。同時，應強制在B超設備安裝記憶芯片，增加記憶功能，以便于稽查。一些專家指出，如果要從根本上杜絕非法鑒定胎兒性別現象，必須盡快修改《刑法》，強力震攝非法選擇胎兒性別行為。對有非醫學需要進行胎兒性別鑒定和選擇性別的人工終止妊娠行為者，依照擾亂社會秩序罪的規定追究刑事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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