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北京行知實驗小學學校創辦之初,學生們在上課的情景。
4月28日,北京市行知實驗小學五年級學生張鐵豹(左)、郭云雷(中)、鄭浩(右)擠在一起上課。
4月28日,北京市行知實驗小學三年級的學生丁維在教室里吃飯,他的飯盒里只有米飯和土豆,可他大口大口吃得很香。
4月28日,北京市行知實驗小學三年級的學生丁維在教室里吃飯,他的飯盒里只有米飯和土豆,可他大口大口吃得很香。
京城農民工子女學校自1994年前后出現,已有十余年歷史,可謂風風雨雨。如今,進城農民工子女上學還有多難?記者近期對京城一些農民工子女學校進行了明察暗訪。
辦學12年,搬家竟8次
擁有3000名在校生的北京行知實驗小學,接納的全是農民工子女。校長易本耀說:“我們是北京菜地里‘長出’的學校。”
這所京城較早的農民工子女學校始建于1994年,舊址在五棵松路西沙溝附近的菜地里,教室就是兩間窩棚,給50多名打工子女講課的就是易本耀夫婦。“不能讓第二代農民工當文盲”,這是他們的辦學初衷。
“但一些政府部門容不得我們,哪怕在郊區的菜地里也不行。”易本耀拿出一張自己繪制的辦學漂泊圖,指著上面彎彎曲曲的搬家路線說:“這十來年,我最怕的就是學校搬家,好多次都是被政府部門、公安干警驅趕著,搬一次,我就‘死’過去一次,要一兩周才能緩過氣來!”
記者從圖上摘錄了這所學校在京城搬家的停駐點,共有8處,分別是:五棵松菜地——甄家墳——沙窩村——彰化村——凌云出租房——五路居48號——紫竹院路60號——龔村67號。
這個搬遷路線圖跨越北京豐臺、石景山和海淀三個行政區,易本耀形容“就像長征”,其中1997年春天的兩個星期里,學校被迫搬了3次家!
“搬家、遷校,這已成了所有農民工子女學校面臨的難題。”擁有2000多名學生的京豫陳學校校長陳復耀說,“我們最早在豐臺區,落腳到現在的大興區西紅門鎮之前,已被迫搬過4次家!”
據北京市教委的統計,到2005年底京城自辦的農民工子女學校有264所,多時達到350多所。這些學校基本上處于流動狀態。
每次遷校,都有一些農民工子女因路太遠而失學。陳復耀說,他們從豐臺搬到大興時,一次就流失了200多名小學生,“不知這些可憐的孩子現在有學上了嗎?”
盡管生存很難,搬家很累,前途并不明朗,但這些校長們執著地守望著身邊的希望。易本耀說,十多年來,送到行知學校的農民工子女從幾十人增加到幾千人,但仍有不少孩子進不來。
眼下,易本耀最擔心的是再次搬遷。他說:“盡管我們現在有幾千名在校生,但校園仍然是租賃的,而且處于待拆遷地段,再次搬遷難以避免。今后我們的奮斗目標就是為農民工子女建立一個穩定的學習場所。”
從“強行驅趕”到“積極應對”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趙樹凱,被稱為“國內最早研究農民工子女學校問題的專家”。他將農民工子女學校的發展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無視”,這種態度的消極表現是驅趕和查封;第二階段是默認和應付;現在是第三階段積極應對。
趙樹凱的描述,暗合了京城一些農民工子女學校校長的辛酸經歷。
易本耀說:“學校第三次搬家來到京郊沙窩村時,剛上了一上午課,下午2點有關部門的人就來了,正粉刷校園墻壁的工人被打,師生被叫到馬路上接受訓話,說我是非法辦學。”學校當天就停課了。
陳復耀說,他在豐臺區曾4次被驅趕,其中一次是當地領導帶著城管、綜合治理、衛生等9個部門來封門,把學校的48間房的房頂都扒了。一位領導說:“一個外地人到北京來辦學校,膽大包天!”無奈,學校輾轉搬到大興區。
轉折發生在2004年。這一年,北京市連出措施,并下發文件,建立起一套接收來京農民工子女就讀的工作程序。這一變化的背景是:2003年國務院就農民工子女義務教育問題發文,特別是當年9月,溫家寶總理考察北京石景山區玉泉路小學,動情地在黑板上寫道:“同在藍天下,共同成長進步”。
中央的重視帶來了可喜變化。北京市提出,農民工適齡子女在京接受義務教育的收費與有本市常住戶口的學生“一視同仁”,接受農民工子女的公辦中小學將按人頭得到財政經費。自辦的農民工子女學校,則按照“扶持一批、審批一批、淘汰一批”的原則區別對待。到2005年底,在京城264所農民工子女學校中,有49所獲得辦學許可證,易本耀創辦的行知學校名列其中,一批不達標的自辦學校被取締。
據北京市教委的統計,近兩年北京市財政每年下撥約6900萬元專項資金,用于支持來京農民工子女就業較多的區縣。對已批準的49所學校配備了490萬元教學設備。同時投入750萬元,在農民工子女比較集中的4個區建設5所可移動的專門學校。
但一些自辦學校校長坦言,在京約40萬流動兒童中,公辦學校只接收了一半左右,另外約20萬人就讀的仍是自辦的農民工子女學校。石景山黃莊學校校長陳恩顯說:“同樣是為孩子提供基本的義務教育,同樣是接納農民工子女入學,為什么城市公辦小學就能按人頭享受政府財政支持,而自辦的農民工子女學校就沒有?”
走出“我是誰”的困惑
記者在采訪中發現,有一首叫《我是誰》的歌謠在京城農民工子女中廣為流傳。歌謠的背后,道出了第二代農民工的復雜心態和對社會公平的聲聲呼喚。
“我們的校園很小/放不下一個鞍馬/我們的校舍簡陋/還經常被迫搬家/我們的教室很暗/燈光只有幾瓦/我們的桌椅很舊/坐上去吱吱啞啞”;
“要問我是誰/過去總不愿回答/城里孩子的爸爸媽媽送他們上學/一路鳴著喇叭/我們的爸爸媽媽送我們上學/埋頭蹬著板車”。
但這些農民工子女并沒有一味抱怨,隨著政府的關心和政策支持,他們對未來充滿希望。正像歌詞最后所寫的:“北京的二○○八/也是我們的二○○八/老師把她譜成了歌/同學把她畫成了畫/我們都是中國的娃/都生活在首都的藍天下/要問我最想說什么/我愛我的北京/我愛我的祖國”。
最近,國務院出臺的解決農民工問題的若干意見鄭重承諾:要“保障農民工子女平等接受義務教育”。意見明確“輸入地政府要承擔起農民工同住子女義務教育的責任”。同時要求“輸入地政府對委托承擔農民工子女義務教育的民辦學校,要在辦學經費、師資培訓等方面給予支持和指導,提高辦學質量”。
新的政策讓農民工群體欣喜,但他們也擔心好政策能否在地方得到落實。不少農民工子女學校校長說:“義務教育本應由政府提供,我們打工子女學校彌補了公辦學校的責任缺失,沒用國家投入就解決了大量農民工子女‘有處學’‘學得起’和‘愿意學’三大難題,為什么給一個名分就這么難呢?”
“沒有政府的承認,我們的老師不能評職稱,學生發不了正式的畢業證,學校不敢大投入,我們將永遠‘不死不活’地承擔著義務教育的社會責任!”一些打工學校負責人呼吁,國家應監督相關政策的落實過程,讓義務教育真正惠及全民,給農民工子女一個公平的教育起點,讓他們盡快走出“我是誰”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