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奧斯卡烤鵝
我們終于可以在奔小康的路上停下腳步仰望星空,這星空的名字可以叫奔馳寶馬,可以叫AmaniPra鄄da,也可以叫奧斯卡格萊美。一只叫奧斯卡的烤鴨在天上飛,一群人民藝術家在地上涎流成河。此情此景,堪稱“新奢侈主義時代的文藝復興”。
我們總懷著宮女思春的無限深戀兼幽怨,李安已然攻占東宮西宮,斷背或斷臂均無足掛齒,斷腿或斷頭亦在所不辭。于是,《無極》上市之前,陳紅“許一個奧斯卡的愿”的姿態于今看來便頗有“美救英雄”的幾分深戀兼幽怨。
這么說吧,假如我沖星空撅起的屁股沒有被那個名叫奧斯卡的上帝蓋一個章,是否就沒有資格去上人類終極幸福的六星級的家的廁所?
“五年內拿到格萊美”
卓別林也老拿不到奧斯卡的,大概當年很多好萊塢大爺把他當作本山大叔或憨豆先生了,直到卓兄晚年,好萊塢大爺們才急忙想起要給他補發奧斯卡老年大學畢業證書。也不知卓兄是燒了多少年的香才終于吃到奧斯卡的肉的。
卓兄骨子里還是悲憫謙和的,否則如果在奧斯卡頒給他“終身成就獎”時甩一個小丑的把戲來諷世該多妙啊。陳凱歌《無極》和卓別林《舞臺春秋》的境界乃天淵之別。
奧斯卡格萊美諾貝爾等等等等,對人類藝術來說也就好比卓別林手里的拐杖,而不是皇帝手里的權杖,為什么有那么多人爭先恐后地撅起屁股,就為了博得皇上權杖那一揮的風情?
我從前有一哥們,才情出眾但腦子發燒,比如當我夸他一首歌的配器時他會冒出這么一句———“五年內我要拿格萊美”,在大家都以“五年內要拿到MBA”、“五年內要升副處”為己任的年頭,其格萊美五年計劃只能令我等自慚形穢。我自知五年內拿到諾貝爾可能性不大,所以和那格萊美哥們漸無聯系,聽說他依然在寫在唱在彈,我想這已經很美好。沒有什么格萊美,或許會更美。
一個從農村出來的詩人,會狂寫“城市詩”創立“城市詩派”,一個住在城中村的全球化知識分子,會在新奢侈主義時尚雜志上大談“美國大城市的生與死”,一個泡在細菌含量超標百倍的游泳池鴛鴦戲水的專欄作家,喜歡寫“今夏全球海邊度假十大勝地”。奧斯卡格萊美,淪為全球化的門票、上流社會的身份證。
奧斯卡和格萊美的最大功績還是普及。然而,中國某些媒體早已迅速掌握了在自家雞窩里畫鳳凰的本事,這使得他們即使飛出去見到鳳凰,也只顧狂喂自家小雞。他們對各大電影節的報道,差不多都是一邊倒地只關心中國電影獲獎與否,把電影節變成了體育比賽。想起舌頭樂隊歌中唱道:“小雞小雞你出殼了……”
烏有名利之鄉
電音酷人HowieB有一回被戛納邀去做一場海灘大秀,這哥們在海邊豎了個巨大銀幕,宣稱要放一場電影給大家看,于是名流權貴和趕時髦湊熱鬧的人全涌到海灘,結果他們看到的是一派模糊、啥都沒有的銀幕,一個烏有的“電影”。達達式的玩笑和小野洋子式的酷意(她有一個作品,鏡頭一動不動對準天空),正是對藝術名利場的諷刺。
3月13日,美國搖滾名人堂經過新一輪海選和PK,又往搖滾烈士陵園搬入新鮮棺材,新鮮出爐的骨灰級人物既有死人也有活著的大叔大媽,死的是邁爾斯·戴維斯,將這位爵士大師招入搖滾陣營倒是很有創意(老邁70年代曾融合過爵士與搖滾),不過竟有心急的中國寫手把死了十多年的邁爾斯·戴維斯當成一支活著的搖滾樂隊。不管是對奧斯卡格萊美還是什么名人堂,我們某些媒體都滿懷一股不分青紅皂白沖殺進去大肆搶掠的熱血豪情,可以感謝他們普及了歐美文化,但卻不能太指望大家理解HowieB或者“性手槍”的酷行。當年朋克時代名團果醬樂隊主唱保羅·韋勒曾罵約翰·羅頓至今還愛隨地吐痰,但這正是羅頓的本色:一個混混何必偽充紳士,我是痰但你是尿。
這回他把搖滾名人堂當作痰盂,不,是廁所,一個在過道站一站都要收25000美元的豪廁。
搖滾名人堂可以說比奧斯卡格萊美更中庸保守,他們對朋克向懷戒心,性手槍應否入選據說爭議多年,今年是以性手槍出道為標志的朋克運動三十周年紀念,名人堂欲送個人情兼標榜自己與時俱進,不料卻只能找罵。當朋克已成經典已成商業已成主流,性手槍重新告訴人們什么是朋克,約翰·羅頓一句“搖滾名人堂就是一泡尿”是對朋克三十年的最佳祭奠。這就是為什么“性手槍”比屁顛屁顛去名人堂領獎或者說領死亡通知書的“黑色安息日”、“金發美女”等樂隊牛逼一萬倍,這就是為什么柯特·科本會說性手槍比沖撞樂隊牛逼一百倍。
丟給時代的鬼臉
不知卓別林晚年領奧斯卡時真實所想,或許他最想對奧斯卡對這個花花世界所做的,僅僅是一個鬼臉。
而我們這個奔小康奔小資奔大資奔奧斯卡奔格萊美奔名人堂奔寶馬Prada奔新奢侈主義奔中華文藝復興的時代,和HowieB的中指、約翰·羅頓的濃痰、卓別林的鬼臉當然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