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發表一段經不起推敲的昏話,輿論場就熱鬧一次,茶余飯后談資也增加新意,互聯網上的評論五花八門。總之,這些官員通過公共渠道和公眾溝通時,大家是真拿著當回事了。要是大家對官員發言都毫不在意,發言中的毛病也就挑不出來。
并不是所有的官方言論都能從公眾方面得到反饋信息。平時,看媒體的報道,官員動不動就“發表了重要講話”,其實說了什么東西,留意的并沒有幾個人。公眾對某些官員發言關注的原因,一是發言形式不同于往日習慣,不是那種做戲式的“親自解決”、“高度重視”的“領導關懷”,而是平常態其實也就是“正常化”的告知和交流;二是所選話題有大家關注的、有興趣了解的內容,不是居高臨下、照本宣科的“報告”,不是抽象的政治說教;三是官員發言有一定的個性表現,并非滿臉嚴肅地一味端官架子,甚至能表達一些或許未經“領導審核”的個人觀點,出點不一定代表官方立場的言論。這一點并非我無端猜測,像教育部發言人王旭明先生的“窮就不能消費優質教育資源”的觀點,就和教育部過去宣布的“旗幟鮮明地反對教育產業化”立場相沖突--屬于徹底的“教育市場化”理論。
常有發言人出面談談大家關心的問題,常有要員接受采訪說說感受和打算,這當然是進步。不管公眾心里憋了多少疑問,藏了多少希冀和不滿,官方人士要是充耳不聞埋頭當鴕鳥,那其實是“不合法的”,那行為就連最操蛋的法都不允許。對官與民交流,不肯定不對,打擊積極性更不對——這不是問題,但接下來就發生一個不得不認真對待的問題:官員口吐昏言該怎么辦?
公眾應以平常心看待。在官員和公眾的言論交流過程中,官員不說些傻話那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說,這是個帶必然性的客觀現象。如果官員口燦蓮花,句句可圈可點,那倒是極不正常的。官員本不是圣人、完人,有所不知,有所未記,有所避諱這都正常。再說,以往高高在上習慣了,和媒體、大眾溝通少,不管他自己感覺多么聰明,其實許多人是嚴重缺乏“正常言說”的能力。理論教條的熏陶,詞匯的呆板僵化,官場中人難以自知。別看挑了“能說會道”的作發言人,但這種和民眾有效溝通的素養的確得需要一段時間來“彌補”。
官員“不會說話”同時自我感覺良好的現象,很普遍。我認識的某幾位領導同志,由于經常在一場講話聽到無數次掌聲,產生了一種非分的類似精神病人的幻覺,竟然表示等自己清閑了就當演講家,這讓我幾次都禁不住笑出了聲。他們真不知道那些熱烈的掌聲是假象,不知道他們的言說其實是通篇昏話,要是一旦不掌權,給錢請人去聽報告也得出個高價錢。正好,通過一種較自然的告知交流方式,可以根據真實反饋讓他們從幻覺中解脫出來,而他們自己那個圈子里的人,卻永遠也做不到這一點。這也算是群眾幫助領導進步,幫助他們腳踏點實地吧。
官員昏話更重要的作用,是從中發現官方思維和社情民意的差異。那些不著調的昏話,表現了官方在某一方面體會與把握社情民意的現時水平。官員本來就是那樣想的,本來不說出來也就悶頭做了,那就會“爭取更大的丟人”。說出來,卻有鑒于民間強烈反響、根據多方意見調整執政行為的可能,就可能不至于鑄成大錯。
發布言論的官員以及他們的上級,更應具有平常心。不就是說了昏話么,昏話也是言論,充其量它能有多大的具體的不良后果呢?說的實在不對或者產生誤讀,再解釋再糾正就是了,總結交流經驗進行更深入更藝術的溝通,昏話或為契機。對民間批評也別大驚小怪、上綱上線,忍住性子認真聽取、冷靜分析,具備這點素養對官員而言要求不可謂高。官方動輒嚴厲批評民間言論,年年月月努力不懈,老百姓也沒丟什么臉,反批評一下沒什么,并非官方就特別容易受傷害吧。民間批評官方,本屬現代社會生活中構不成任何問題的行為,置之不理或如臨大敵都不是“公仆”的正常表現。
官員減少昏話的同時,不能以那種“滴水不漏”卻言之無物的廢話而代之。實事求是,洞明世事,敬重“主人”,不將公眾當可愚可欺的對象是關鍵。雖然官員昏話今后不會消失,但在昏話引發的呼聲和思辨中,在和昏話的對話中,公眾獲得難得的議政機會,全社會的“公論水平”將在鍛煉、磨合中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