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好些日子以前的事情,一個男人在我的鞋了踩了一腳,終于露出了滿足和勝利的神情。我本該忘掉它,卻不時又想了起來,心里覺得別扭。
既然是故事,就先談談經過。
那是在一次下班的1路公交車上,人潮洶涌,人多腳多是不用多說的。除了可以想象坐著座位的人們是如何在最初獲得那樣的境遇的,其他的站著的人,狀況大約是相差無幾的。上車就是過獨木橋,橋只有幾十厘米寬,一次過一人,這個限制擺在那里,讓人同途疏歸,各自找個落腳之地,維持,維持,再維持自己那一方寶地,完了又各自散去。
一不小心,我似乎踩到了什么——是個人的腳;緊接著,我的腳也被踩了一下,不過沒什么,可我稍稍望前,看見一個男人一臉慍色之后,又出現的半個滿足的表情——是他踩我。
咳,我頓時明白了,先是我踩了他的腳(不小心),然后他覺得不舒服,心理憋個疙瘩,心想著,嘿,我竟然被誰踩了一腳,再看看前面,正是我這個一看就還沒找到位置的人,片刻思索,斷定是我踩的,于是又想,不成,我得回他一腳(雖然并沒有人看見他踩了我,讓我感覺到丟臉,而我再回踩他,也沒有人看見我的得意之舉,然而我心理總痛快了不是?)。
于是我就這樣也被踩了一腳。我看著男子的神情,除了滿足和勝利之外,還有些挑釁。當然了,我不會受他這一激勵,而去再回踩他一腳。擠個公車,互相磨蹭著,踩上幾回,很正常,值不得虧損什么。
這事情已經過去了多日,現在我想起來,竟然時時覺得好笑。當我想起他那一腳,仿佛看到一個背小包袱的男人,小心謹慎地四處張望,仿佛四周都潛藏著他的敵人。倘若有人觸動了他敏銳的緊張的神經,馬上便緊張起來,大腦迅速而矛盾地轉換,一番等量計算之后,得出一個反應的措施。其實,回敬一腳就是應急措施之一。
然而,一個人,真的需要把持和維護著自有,對任何一個已經或可能對自己做有意或無意的不同程度的“傷害”(我們姑且稱其為傷害),而產生迅速而自認為公平的反應么?不需要吧,就算是真的傷害,我們“糊涂”一下,“麻木”一下,自然而過,難道不可以?我以為,人活著,總不是為沖突、為守衛而生存,而要以爭取、以享受即有和既有的事物為希冀吧,無論物質的,或是精神上的,大抵如此。
受人一腳,也就多了個鞋印,并且多了個精神上的陰影——這陰影實在是可以忽略的;而再回敬一腳,最多也就為倒打一耙,失去了什么?沒有,多了點不痛快的心理,卻也是自己招來的,整個過程,其實并沒有爭取和維護到什么。
或許他要想,這是個尊嚴問題。那么,我們來想想,尊嚴這個問題,是雙方的,還是單方的?如果是雙方的,那么,你受人一腳,而他并非有意,這種無意的行為,自然不能使他聯想起尊嚴,這樣一來,你的所謂尊嚴受到了傷害,是從哪里來的?——如無源之水,來得蹊蹺。那么,你要以回敬一腳來挽回尊嚴,自然也是空穴來風的。
再說,如果是單方的。那好,你若是能夠時刻能夠與尊嚴保持著警覺的關系,你一人獨處,尊嚴也能夠受到沖擊,那么,這關于尊嚴的問題,豈不實在是你的個人問題?因為個人的問題而從外界獲得一種虛無的滿足感,這就更加類似玩笑了。
好了,事情又回憶了一回。這回,心里除了還是感到好笑以為,或許還多了點別的思索。明白與否,就只能一二看看了。
2006-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