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河北外經貿副廳長李友燦,是一個有點“另類”的巨貪:雖然他受賄額高達4744萬,但這些錢他卻很少揮霍,也從不用來接濟親友,甚至對一手撫養他長大、現在靠替人養豬過活的親姐姐,也舍不得給一分錢。對他來說,最大享受竟然是“偶爾到藏錢的房子,把那些現金一摞摞鋪在地上,靜靜地‘欣賞’”(據5月14日《法制周報》報道)。
李友燦的這一偏好,讓我想起了不朽的巴爾扎克筆下的一個典型人物“吝嗇鬼葛朗臺”。葛朗臺老頭心狠手辣,甘愿為金錢放棄一切情感。他在彌留的時候,念念不忘的仍然僅僅是金子。他對女兒說:“你看住金子!……拿來放在我面前!”然后用發綠的眼睛盯著金子說:“這樣好教我心里暖和!”在崇拜金錢這一點上,李友燦簡直就是葛朗臺在21世紀中國官場的一個翻版。對他來說,金錢不是達到任何目的的手段,而直接就是目的本身,金錢就是他的上帝,是他人生的最高信仰。
解讀李友燦現象,人們立刻就會想到“制度不健全”。不過在我看來,“制度不健全”也許可以解釋有關部門為什么沒有及時發現和制止他的受賄行為,但卻不能解釋他何以形成這種葛朗臺式的人生信仰。換言之,“成就”李友燦這樣一個“典型人物”,需要同時具備兩個條件:一個是不健全的監督制度,再一個就是李友燦對金錢的信仰和崇拜。
那么,李友燦為什么會把金錢作為上帝?我認為,作為一個縮影,這其實反映了在中國社會,尤其是在精英階層的許多人當中,已經出現了嚴重的信仰真空。由于不再相信任何超越性的人生價值,金錢才順理成章地填補真空,成了唯一值得追求的人生目標。信仰真空必然會出現道德真空,因為信仰是道德的前提與基礎。信仰是人對生活及生命意義的解讀,它表現為對現有物質利益乃至現實世界以外更高價值的敬畏與追求。由于有了超越于現實功利以外更高尚與長遠價值目標的追求,人們才會約束在現實世界和現實生活中產生的欲望,才會約束自己本來具有的所謂“經濟人理性”,即自私的本性。
簡而言之,人是因敬畏而克制,道德是因信仰而生。沒有信仰的人,最后必然走上把金錢當“上帝”來信仰的道路。這種人是可怕的,因為他們是不信“邪”的,對他們來說,任何“功利”二字以外的東西都請免開尊口。他們當然不會接受別人制定的規則,當然不會慎獨,當然也不會有什么道德。這樣的人,如果在民間,則表現為制假販假、偷稅漏稅等;如果在官場,有了李友燦這樣的權力和機會,則必然會成為李友燦式的人物。
出現信仰真空原因是復雜的,但在近20多年來,我們的主流社會思潮中包含有過多、過重的發展主義、實用主義的因素,不能不說是一個重要的原因。重建信仰是困難的,但卻是不能回避的。因為不如此,我們就很難達成構建和諧社會的目標,發展也將是不可持續的。因此,如何在綜合中國傳統文化和西方現代文化的精華的基礎上,逐步為國人建立一個新的信仰體系,并大力提倡、積極引導,使中國社會的功利心有所消退,空靈之氣有所上升,使國人的精神有所皈依,為國人建立起一個精神的家園,杜絕李友燦式的人物的出現,值得我們認真思考。
作者:郭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