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要睡著了,可還睜著眼;我呀說不停,你聽也聽不見。你說活著真沒勁,輕輕嘆口氣;你又突然笑哈哈,你傻笑什么呢?我說你沒情趣,把日子過下去;你說他嗎的,是生存還是死去——
—尹吾《我笑著流出了淚》

當(dāng)我突然走進一間寬敞明亮的房子的時候,有一種異常的沖動,那沖動使我無意識地迅速忘記過去,以一個新時代優(yōu)秀青年的形象,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為理想而奮斗——
一只草原的牧羊犬走到城市,請不要迷失方向;三環(huán)路不可放羊,騾馬繞道,套鏈子的小白狗,要走人行橫道。
——回來吧!
突然老了的媽,一定不會這樣叫我。不要再回唱詩班;不要淘氣,擾亂鄰居;不要再對前來提親的姑娘無動于衷。
——回不去了!
我在長大,年輕的時候我曾經(jīng)像一個詩人。他亡于激流島,我的詩歌起于憤怒,我胡言亂語地,終于成為一個詩人。詩人吶——那個永遠不能光宗耀祖的名聲,它以一種奢華的詞匯的形式,正在消失。如今,我正要成為一個干凈的都市人。
“我們的工作很辛苦,哪里能夠和你們讀書人比呢?”
——在一個服裝市場有一個小門面賣衣服的鄰居花花這樣對我說。我正在炒菜,油煙嗆滿了屋子。我說,這樣的環(huán)境真讓人難受,連個抽油煙機都沒有。她系著大圍裙在廚房里忙碌,將菜炒好了,端回自己的屋子,等她的男朋友回來。她說,明年就要打算結(jié)婚了。長春的女子真好看,她是長春人。
我們讀書人,漸漸忘記了如何種糧食、割稻子,忘記了桃花幾月開——玫瑰樹?玫瑰樹在哪里——然而我卻不需要。“也許詩人就是這樣,他會認為紅玫瑰太惡俗,搖滾樂也能夠使姑娘愛詩人——最好不要風(fēng)花雪月,因為它們已經(jīng)殘了。”
今天,我突然對詩歌保持了一種沉默。那個曾經(jīng)放蕩形骸的人,他的肚子被酒慣壞了,心臟已經(jīng)被漸漸平靜的生活給修理好。就像他痛失過一回愛情,漸漸地就覺得累了。
我覺得生活始終是一個畫好的大圓圈,里面有不同的小房子,人就在其中,用一生的時間去移動。人的狀態(tài)始終是一個房間的狀態(tài),當(dāng)他離開了,又是另一個房間的狀態(tài),而房間去不會變,比如懵懂的童年始終在正北偏東十度,愛情在東南,死亡在正西方。我們一定不能走遍所有的房間,卻有可能在某一個房間停留很久,但正西的房間一定會去。
我現(xiàn)在在哪一個位置?
明天凌晨,小鬼要回到她原來的房間,或許,是在那個房間的隔壁,或許也是在對面,誰知道呢?我只知道自己有一種驚恐,這驚恐沒有一個固定的位置。
20060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