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紀周刊
-花如雪
不要以為古代男人包二奶都是為自己享樂,除了“無后為大”的說辭外,很多男人納妾是為了反抗包辦婚姻,自個兒做一回自個兒的主,當然也是顯得自己有本事。但不幸的是有些大奶為了固寵,也會先行一步替他娶上一個放在家里!
在這方面,鳳姐的算盤是打得最精的。像平兒這樣花費她多年心血調教出來的、德才兼備的優秀經理人,要是嫁了男人難免會生外心,和夫家一起算計自己的主子。把她娶進來做二奶,既是終身雇傭,一舉解決了約束激勵機制問題。從此之后即使是一分錢不給她也得為自己為賈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更重要的是,有了平兒,鳳姐和賈璉夫婦之間就有了緩沖地帶,再大的沖突都可拿著平兒說事,讓她擋在中間,誰也不至于太下不來臺。家庭治理結構得到極大優化。
據說紅頂商人胡雪巖也有這樣的眼光,看中一位寡婦鑒定古董的家傳絕技,干脆把她娶進來,為日后開典當行做人才儲備。
過去的大家庭就像今日的大企業,只是它的目標不是贏利,而是可持續發展。這就要求吸納大量閑人而且人人都要有事干。二奶也是在這樣的條件下有了不同的分工。這些分工決定了二奶在家中的地位及與這個家庭的遠近疏密。如果將男家長比作CEO,那么大奶無疑是你的部主任。雖然你可以在扁平化的管理中無限接近CEO,但平日的表現可是逃不過女主任的一雙慧眼。身為二奶,取悅于自己的男人當然是第一要務,但在妻妾成群的大家庭里,首先要解決好的是如何與身邊的人相處,否則就會死得莫名其妙。這里面的遠交近攻、合縱連橫比今日的職場競爭更為殘酷陰損!
在這樣的競爭中,潘金蓮是一個失敗者。改嫁西門慶使她過上了夢想中的上流社會生活。但她并沒有真的悟出在大家庭里的生存之道。在西門慶家,二奶們各有不同的分工:有文化心細的孟玉樓管財務;生了兒子的李瓶兒撫育兒子,還順帶提高全家的消費娛樂水平;粗笨的孫月娥專門負責廚房的伙食,只有潘金蓮雖然長得漂亮卻什么都不干,只是不斷地與別的妻妾爭寵。在眾人相聚的場合,她一定得是眾人關注的中心,如果不是,她就想辦法讓那個成為中心的女人出丑——缺乏表面上的合作精神怎能成為一個好二奶(員工)呢?
即使在西門慶生前,她的榮寵已經多次受到威脅。這位“潘驢鄧小閑”(語見《金瓶梅》第三回西門慶與王婆的對話。王婆道:“大官人,你聽我說……要五件事俱全,方才行的。第一要潘安的貌;第二要驢大行貨;第三要鄧通般有錢;第四要青春少小,就要綿里針一般軟款忍耐;第五要閑工夫。此五件,喚做‘潘驢鄧小閑’。都全了,此事便獲得著。”)五樣俱備的浪子,同樣是別的女人心目中的最佳雇主、當代好男人。作為男人西門慶喜歡她,但作為家長,這樣一個任性佻達、不斷與別的妻妾發生磨擦的麻煩制造者令他頭疼;她的貓嚇死了李瓶兒為西門慶生的兒子,作為父親他恨她。這對歡喜冤家間的愛恨癡纏到死方休,西門慶臨死時吩咐大奶吳月娘:(與眾妾)休要失散了,惹人笑話。而且替金蓮向月娘道歉,讓既將成為一家之主的妻子放潘金蓮一馬。西門慶一生少有為別人著想之時,這算是難得了。
與“攝政太后”關系不睦當然有可能讓潘金蓮倒霉,但還不至于馬上被逐。擺在潘MM面前有兩條路:一是棄暗投明,做小服低地侍候大奶月娘;二是攢些私房錢找個新主子正大光明地再嫁。但在這生死關頭,她卻選了最危險最沒前途的一條路:與名義上的女婿陳經濟通奸。就像是一個前朝元老收了客戶的回扣或是向競爭對手出賣公司情報,新主子如何容得?所以她第一個被大奶趕出家門,就像被突然掃地出門的公司員工一樣兩手空空回到了人才交流中心,站在王婆家的竹簾底下,等著新的主人。
她等來了武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