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青年報
畢舸
年僅一歲半的兒子在一年前被查出感染大腸埃細菌,泗水人孔祥運和妻子為給孩子看病,輾轉多個城市共花了6萬多元。今年6月,兒子又被查出患有免疫缺陷癥。然而,家里的積蓄、借款、乞討的錢都全部用光了。孔祥運想到自殺,然后把自己的器官捐出來。(《齊魯晚報》7月18日)
孔祥運以死亡這一最殘酷的形式來訣別痛苦的人生,“拋棄”還在嗷嗷待救中的兒子。我不知道他是否明白:器官買賣在中國是非法的,他以身換兒命的夢想永遠不可能實現。不過,我和孔祥運都清楚一個事實:除此以外,他別無他法。
縱然我們曾經千百次痛陳社會救濟機制的軟弱無力,同類的小人物、同類無可避免的宿命還是不斷出現??紫檫\是個農民,他沒有城市居民所享有的社會保障,他恐怕也缺乏穩定的收入來源,微薄的農耕收入陷入不足以支付昂貴的醫療費,這是連城市人都難以承受的呀。
在孔祥運的救兒過程中,他很快耗盡了家里的積蓄、朋友親戚的借款、村里人的捐款。我們看到的不僅是孔祥運一個人的無助,更是一個龐大社會群體的困苦。一個孩子的病變很快變成了整個村子的沉重喘息,以至于孔祥運的自殺,多少也帶有點兒逃離的味道。他的死,將牽連所有借錢給他的村民血本無歸,進而可能帶來村里的群體性恐慌——一旦再有孩子生病,所在的家庭將無錢可用、無錢可借。
孔祥運的命運,再一次提醒我們農村社保體系建設的緊迫性。我們常說政策落地需要一個漸進過程,但人的生命不可以等;我們可以容忍農民的權利在現階段部分縮減,但孔祥運不能忍受兒子最基本的生存權被剝奪;死亡如同一個巨大的問號,迫使我們作出回應——是繼續等待農村社保體系的緩慢修補,還是假裝無視孔祥運們的命運?
當政府救濟體制退縮到一角,我們本可指望另一種救助力量的出現——民間慈善所背負的使命,進行亡羊補牢式的填充。當孔祥運來到城市賣腎,他也許充滿了對民間慈善的期待:希望有富裕的善人大發慈悲、希望通過媒體報道引來眾人關注,不過一切又都落空。個人愛心沒有停留在他身上,民間慈善團體也不見蹤影。
有論者指出:目前中國民間慈善存在的問題是民間慈善團體“官辦”色彩濃厚,運作效率不高。“官辦”民間慈善團體與真正的民間疾苦仿佛隔了一層厚厚棉紗,彼此不能相見。這形成一個悖論:正式的官方救助無力回應所有人的呼救;非正式的民間慈善領域,又不能發揮市場機制、自我壯大。
在自救與他救均不可得的壓迫下,孔祥運倒下了,同樣倒下的,還有不斷缺位、讓人無言的政府救濟與民間慈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