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08月04日重慶青年報
性講座風波引發大規模聲討,面對歪曲報道擬起訴南京媒體
每年兩會期間的同性婚姻提案,李銀河尚能平靜應對質疑,日前一個講座事件,卻將她拋上了風口浪尖。受江蘇電視臺“七夕東方情人節”文化論壇邀請,身為中國社科院社會學研究所研究員、知名性學專家的她7月21日在南京做了一場講座。據南京某媒體報道:在這場講座上,李銀河對于多邊戀、一夜情、亂倫等敏感問題的態度,前衛得令觀眾瞠目結舌 。名為《李銀河憧憬“多邊戀” 前衛性觀念南京惹眾怒》的新聞,在各大網站引發了大規模的聲討。
在臨上飛機前往加拿大開會之前,李銀河就此事接受了記者的專訪,聲稱保留起訴南京那家報紙的權利。
媒體絕對是惡意炒作!
記者:那篇《李銀河憧憬“多邊戀”》的報道發出之后,我看到你在自己的博客上叫屈,你當時沒說過“憧憬”這個詞嗎?
李銀河(以下簡稱李):我是用過“憧憬”這個詞。在講演里,我希望能有一個多元性文化的社會。我不是憧憬“多邊戀”,而是憧憬多元化。
記者:但這篇報道為什么要斷言你憧憬多邊戀呢?
李:它絕對是惡意的!還有標題后面那半句,說我“惹眾怒”,根本不符合事實。
當時現場提問時,氣氛挺熱烈。后來有一個五六十歲的女人站起來就說:“我認為還是一對一的關系好,大家應該提高思想覺悟。”這個女人以前來社科院找過我多次,她的個人情況我不好透露。但有一次,在社科院談完后,她走時突然莫名其妙就回頭沖我大喊了一句:“告訴你,王小波他不愛你!”這都什么事兒呀,你說她是不是精神有點兒問題?
講座結束后,當時人們就嘩一下都圍上來了,讓我簽名。后來到了電梯口那兒,人擠得電梯門都關不上。這叫什么惹眾怒啊?
結果南京的那家報紙就說我是惹眾怒,這個小報簡直混蛋透了。
我本意是強調性權利!
記者:你在南京確實也談到了多邊戀、一夜情和亂倫的話題。咱們就事論事,你本人能接受多邊戀和一夜情嗎?
李:我還是喜歡傳統的一夫一妻。多邊戀也就是三人以上的性愛關系,它和一夜情都太鬧騰了,我個人是不喜歡的。所以說我憧憬的話,完全是違反事實。
但我不喜歡的東西,不一定人家沒有這個權利。我必須尊重他們的權利。我遞交同性婚姻提案,就說我喜歡同性戀,不能這么講啊。難道我研究犯罪,我就喜歡犯罪嗎?
其實我想強調的,就是公民的性權利。作為一個公民,他有隨意支配自己身體的權利,這是人的基本權利。當它受到侵害的時候,我們必須要出來說話,是不是?
亂性是新型人際關系?
記者:為什么你就必須站出來說話呢?這么敏感的話題,你就不怕被人狂轟亂炸?
李:這是我的專業啊,我是做這方面研究的嘛。看到大家的錯誤觀念還那么多,就有點兒著急,就想更正嘛。就是想傳播正確的理念而已。那怎么辦呢?
多邊戀、一夜情這些,我覺得就是一種新的人際關系而已。就像福柯說的,我們已經有了婚姻關系、家庭關系,但是這樣的人際關系少得多么可憐啊。我們的人民群眾完全可以創造各種各樣的人際關系嘛——如果你不喜歡的話,可以選擇別的啊。
記者:你這么強調這些東西的權利,給人的感覺不就是在宣揚它們嗎?或者說就是在鼓勵它們?
李:你每說一種事實的時候,不都是在宣揚它嗎?我當時就在講座上客觀描述了一下西方的情況,我只是告訴大家世界在怎么變,但我并沒有建議大家都去搞。我也說過了,你每增加一個性伴侶,你得性病的幾率要大多少倍——但這一點卻沒有人去報道。
記者:網上也有人說,你對一夜情的正名,對那些曾經或將要一夜情的人來說,無疑是打了一支超強的興奮劑。
李:正名?嗯……強心劑?(思索中)其實它本來就是有權利,只不過就我把這個話說出來了而已。明明有權利的,大家都不敢說。
我要告訴他們的是,他們有這個權利,但是當他跟一個陌生人發生性關系,這個事可能很危險。
我的觀點并非很出格!
記者:你對“多邊戀”的說法,與中國社會的主流觀念還是離得太遠了吧。你不覺得有些不合時宜嗎?
李:我要是在1900年宣揚不裹小腳,不也不合時宜嗎?對吧?我要是在那時宣揚婚前可以接吻,那我也不合時宜,對吧?如果我們都要等待一個合適的時間來提出一個觀念,那我們這個社會就將永遠也無法進步。
記者:為什么會在南京的這個講座上,談到亂倫這么前衛的話題?
李:有聽眾在問啊,我當時談了談亂倫的起源。我的觀點是他們如能保證不生孩子,不涉及人種退化,就可以允許(結婚)。但昨天一個美國朋友發來E-mail,對亂倫的觀點比我還要靠前。他說懷孕期間要重點檢測一下,是否有遺傳病。如果沒有,就可以生孩子。這個觀點在國外也有很大爭議。
他們沒有傷害別人,那么我們對他們怎么樣呢?我們拿石頭砸他?他們有這個權利,現在我是把這個權利提出來了。
記者:我覺得,當絕大多數人都不同意你的觀點時,你說了也沒什么用啊。
李:嗯……(思索)絕大多數人不同意嗎?我也是一直在想:這個禁忌究竟是怎么出來的?大家對亂倫為什么嚇成那樣?
實際上在解放前,中國人對表兄妹結婚還是能接受的。母子那種,大家聽上去就會非常難過,非常討厭。怎么說呢,人性里頭有一種非理性的集體無意識,從遠古的時候起就埋藏在心里——這種事千萬做不得,太惡心了。
沒有否定一夫一妻制!
記者:你說到的多元化的性愛關系,還是挑戰了我們這個社會一夫一妻制的家庭形式……
李:它肯定是挑戰,它為什么就不能挑戰呢?
婚姻的形式,跟社會不穩定沒有必然的直接聯系。你比如說北歐國家,他們有一半的人同居,不領結婚證,但是他們的社會就不穩定了嗎?
記者:但大部分人還是認為應該以家庭為本,不是嗎?
李:一夫一妻的家庭肯定是主流,我從來沒否定這個。但在現代社會中,的確出現了一股以個人價值為導向的勢頭,這是不可避免的,并非我在推波助瀾。跟娶妻生子比起來,有的人可能更喜歡不結婚,把時間花在性的快樂上。他把自己的個人快樂看得更重于家庭價值。
如果已婚人士去搞一夜情或婚外戀,那是違反了婚姻道德。但如果是單身的公民,他違反什么道德呢?
記者:就算你的觀點都有道理,但是你作為一個知名的公眾人物,在一個公共場合,當著那么多人宣揚亂倫這類禁忌性話題,這合適嗎?
李:你這是一種歧視。我為什么不能去宣揚它?比如說,你是左撇子,你有權利做你的左撇子,但是你別說啊,你別宣揚——這是什么道理?這就是一種典型的歧視。
好心竟被當成驢肝肺!
記者:網上有一種說法,說你是淫亂大師,道德淪喪,嘩眾取寵,標榜自己。你怎么看?
李:我的感覺就是,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恩將仇報(眼圈有些紅)。我呢,是為你們在爭奪空間,呼吁法律要保護每一個公民的性自由。然后你們來罵我。我在為誰爭權利呢?我在為你們爭權利呢!
記者:也可能他會說:我并不需要你所說的這個權利啊。
李:(略帶激動)那好好好!(沉默片刻后)但是他不需要,不見得別人不需要。比如同性婚姻,同性戀者需要啊。
記者:但如果說主流人群都不需要呢?
李:我覺得,保護少數人群,也是主流社會的需要。比方說保護婦女,難道不也是男人的需要嗎?如果說整個社會普遍壓迫婦女,男人也沒解放啊。只有你不壓迫少數群體了,然后你才能得到自由。就比如說,白人壓迫黑人的時候,白人也沒有自由,他們沒有和黑人和睦相處的自由。
是誰在
妖魔化李銀河?
記者:這兩天在天涯有一篇帖子,名字就是《是誰在妖魔化李銀河?》,你覺得自己是在被妖魔化嗎?
李:這種不實的報道,敗壞我的形象,我覺得就是妖魔化。
我覺得他們的動機也很可疑。我分析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記者的觀點保守,對一些進步的理念不能接受。另一方面就是為了不正當地跟同行競爭。同樣對于這次會議,也有很多正面報道的,但都沒怎么被轉載,唯獨它就被廣泛轉載了。
你如果去丑化一個過去是正面形象的人,這就會有利于傳播,他們可能有這種市場上的考慮。要不然它為什么捏造事實?歪曲事實呢?
記者:對這一事件,你有壓力嗎?
李:壓力?肯定是有啊。就好比說吧,我沒有偷東西,然后被人說我偷東西,然后全國人都來說:看,這是個小偷。就是這感覺。
將保留
訴諸法律權利!
記者:既然南京媒體的報道與事實不符,沒想過告他們嗎?這報道一出來,網上鋪天蓋地很多人罵你。
李:昨天也有當時在現場的網友,在網上客觀描述了當時的經過。
我跟我的助手也討論過:經常是我只不過把我認為正確的觀念傳播一下,想不到每說一句話,都變成了一個事件。像這樣的小報,我們就只能忍著嗎?它就隨便說,歪曲事實。你作為一個記者,替我出個主意,你覺得我應該怎么辦呢?
你覺得我為了把自己洗清白了,就一定要去告它嗎?我覺得挺不值當的。不去告它,又便宜那家報紙,我還是要保留起訴它的權利,回來后,應該好好考慮考慮這件事。
(轉頭對自己的助手說)對了,北大法律事務所免費為婦女打官司,我沒準去找找他們。一打官司,就牽扯精力。本來很多課題都沒有時間做,然后你把精力放在這一塊,感覺很無聊的。也許他們正高興呢,你跟我打官司,我出名了。也不能上了他們的當。據青年周末
揭開道德衛士的“畫皮”
性話題,20年前是很難在公共場合討論的,隨著社會的進步,禁忌逐漸被放開,李銀河——中國知名度最高的性學專家就是個中的學術翹楚。然而,中國人的劣根性卻使得一些人嘴上在捍衛倫理道德,一有機會卻嘗試著出軌。因此,越是義正詞嚴攻擊李銀河的人,其本人就很可疑。
筆者無意做也無法做這樣一個統計:中國人,一輩子都不背叛倫理的人占多大的比例。但在生存及家庭壓力下,一些男女偏離“軌道”卻是不爭的事實。既然有這樣的人群存在,那作為一個性方面的研究學者對此表達自己的學術觀點又有什么大驚小怪?
李銀河的很多觀點過于前衛,甚至偏執,很難讓人接受,但她是以一個專家的身份在談論性倫理,不是一時的腦袋發熱,而是基于長期的研究得出自己的結論。她有通過各種渠道推銷自己觀點的訴求,而我們,一樣有選擇接受或否定的權利,遺憾的是,很多道德衛士自己都拿不出有力的反駁利器,就輕率地把“屎盆子”扣了上去。
木子美是性的非典型行為藝術者,是該唾棄;而李銀河卻只是個思想前衛的性學專家,她并沒有主觀上教我們變壞,所以,對于專家,請別有用心者高抬貴手,多點寬容。羊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