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組織謀生不能單靠政府訂單
2012年07月13日
7月1日起,除法律法規規定需前置審批的外,我省社會組織可直接向民政部門申請登記。這是廣東社會組織發展的重要拐點,也是一個全新的起點。十幾天來,本報記者分赴珠三角各地,推出“珠三角社會組織成長調查”系列報道,從微觀層面探析社會組織成長的喜與憂,以期還原社會組織在社會轉型期如何發育成長的真實圖景。這其中,既有社會組織對政府放開登記之后對未來的期許,也有社會組織在盈虧平衡點上對成本驟升的擔憂,更包含著社會組織究竟如何承接政府職能轉移的深度追問。
這組報道到今天暫時告一段落。報道或許無法為這些問題找到全部答案,但卻從最基層的視角,揭開了社會組織放開之后如何發展壯大的命題一角:社會組織的成長還面臨著諸多資金、人才和機制的難題,這些難題的背后又關聯著公共服務的深刻供需矛盾。這些命題不僅僅關系著社會組織的發展命運,更關系著“大社會,好社會”的建設進程。我們期待,政府、樞紐型社會組織和全社會能夠直面這些命題,共同關注、共同厘清、共同破解。
策劃統籌:王軍
撰文:南方日報記者 楊磊
杜嘯天 劉昊
昨日的深圳慈展會,讓社會組織特別是公益慈善類組織的發展成為備受關注的焦點。隨著社會管理創新的推進,越來越多的政府職能,將轉移或委托社會組織來完成。那么,在社會組織成長的過程中,政府購買服務經費到底有多重要?推動社會組織更好地發展,除了政府扶持,社會還能做些什么?
作為社會組織發展培育比較充分的城市,深圳政府職能向社會組織轉移比較早、力度也比較大,近日,南方日報記者在深圳進行走訪調查,試圖以此為樣本求解改革難題。
■專家說法 政府購買服務如何公正透明?
深圳大學管理學院教授馬敬仁指出,在政府職能轉移方面,作為公共服務需求者的市民,應該有權決定,哪些職能應該轉移,哪些職能應該保留。同時,對政府采購的項目要進行分類。此外,社會組織也當自強。它們從政府獲得資金,而且從事公益性的工作,其運作應該是完全透明的,就像上市公司一樣,財物、人員、資金流向,都要完全透明,讓市民來監督,讓市民來評價。
他指出,要破解政府采購中的“圍標”現象,必須通過建章立制,打破政府的利己本能,讓市民決定職能轉移的內容和方式,同時建立一套完善的社會組織資質評級制度。同時,在公共產品市場化的過程中,要有多方的監督,包括市民和媒體的監督。
政府扶持 社會資本
記者調查發現,盡管深圳社工機構的服務能力和水平有差別,但常年關注基層服務和社區服務的社工機構,拿到政府采購項目的幾率也比較大。其中,做得比較好的社工機構,一年從政府獲得的采購資金,大約在1000萬元左右。
“深圳市陽光家庭綜合服務”項目2008年4月啟動,是深圳婦聯設計、組織、指導開展的一項立足社區、以滿足婦女兒童和家庭多元化需求為目標的社會公益項目。2011年,在項目基礎上,深圳市陽光家庭綜合服務中心這一社會組織成立,并通過專業社工機構運營這一服務品牌。
該中心總干事孫亞華告訴記者,作為承接政府職能轉移的試點,目前南山區招商街道已向該中心購買8個社工崗位,而中心也通過創新,讓項目運行取得了良好效果。
事實上,并非所有社會組織,都像深圳陽光家庭綜合服務中心一樣,能夠順利拿到政府采購資金的支持。記者調查發現,與發展較早、立足于基層社區服務的社會組織相比,內容創新性較強的公益組織和項目,不僅難以獲得基金的支持,也游離政府采購的范圍之外,生存艱難。
深圳一個關注青少年藥物成癮的社會組織負責人告訴記者,從社會組織孵化基地出來1年多,面臨的最大挑戰還是生存的問題,“找錢”的時間甚至比做公益的時間還長。
深圳恩派公益組織發展中心負責人黃文峰接受采訪時稱,作為社會組織孵化器,他們現在必須得考慮,孵化的社會組織出去后能不能生存和發展。而公益項目符不符合政府職能轉移的方向,成為決定社會組織生存質量的一個重要因素。
“登記注冊后,我們的項目不差,管理水平也有,但找到支持真是太難了。”一位關注環保的民間組織負責人告訴記者,隨著登記注冊的社會組織越來越多,深圳現有的基金數量根本滿足不了需求。
“事實上,不少社會組織的負責人,很大的精力都投入到籌款中去了”,深圳青年社會組織聯合會負責人曹文瑞也向記者證實,慈善公益組織爭取到基金的支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基金支持少,政府購買服務也很少涉及到我們的項目。”該民間環保組織負責人稱,從政府轉移出來的職能,大多是面向街道和社區的服務,真正涉及全市的服務項目,現在還比較少,“如果慈善項目涉及面比較窄,內容比較新,獲得政府支持的難度更大。”
深圳大學管理學院教授馬敬仁認為,隨著社會組織數量的增加,完全依靠政府購買服務來解決社會組織的生存問題,這既不現實,也不符合發展方向。他認為,當前政府要“扶上馬,送一程”,在社會組織發展初期,給予資金支持,讓它們“強身健體”,而社會組織要真正發揮功能,必須充分調動社會資本的能量,將基金會做大做強,在這個過程中,必須要進一步提升基金的透明度和公開化。
第三方評估須“動真格”
記者還發現,一些社會組織的服務能力明顯偏弱,但因第三方評估的缺失,政府采購項目常年未能撤銷。
位于深圳園嶺街道紅荔社區的“老年人協會”,是在深圳民政局注冊成立的社會組織。和全市許多社區服務中心一樣,“老年人協會”也承擔著服務轄區老人的職能。每年,以政府項目采購的方式,福彩公益金會給予協會27000元的活動經費。近日,記者前往該協會采訪時,一位40歲左右的工作人員接待了記者,并稱協會多位負責人身體不適休假。
隨后的采訪,讓記者頗為驚訝,協會“老年大學”、“心理調解室”大門緊閉,僅有一個會議室開著門。工作人員對協會的章程并不了解,當被問及“心理調解室”1年的服務人數時,該工作人員稱“社區很和諧,老年人沒有需要咨詢的”。事實上,這個社會組織成立之初,連稅務登記、開賬號、列章程都是由社區居委會和工作站幫助完成的。
協會成立后,電腦學習班、保健知識講座、舞蹈隊、合唱團、門球隊等活動相繼開展起來,還成立了老年人大學。但據工作人員介紹,這些工作幾乎都是在居委會和工作站的幫助下完成的。
記者在園嶺轄區隨機采訪了10位老人,僅有3位表示聽說過“老年人協會”。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協會剛剛成立時,還大張旗鼓吸納會員,但現在,由于活動經費有限,入會只能靠熟人介紹。
在深圳的不少小區,類似“老年人協會”的社會組織已有相當規模,其中大部分由社工機構承擔。深圳市鵬星社會工作服務社負責人告訴記者,每年,由市政府聘請的第三方評估機構——深圳市現代公益組織研究與評估中心都會根據服務量、服務質量、機構財物管理,機構管理等指標,對全市的社工機構進行評估。參與評估的不僅有社工使用方,還包括社工服務對象,評估結束后,社工機構按得分進行排名。
然而,記者調查發現,第三方評估并未覆蓋全市所有的社會組織,一些轉移職能的部門自己負責評估的現象依然存在。而截至目前,記者通過公開資料檢索,深圳還未出現有社會組織因服務不達標被解除合同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