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事實層面,劉金菊老師的研究揭示了一些真實情況。的確,社會上相當一部分工作,其實并不復雜,沒有受過太多教育的人經過一定的訓練,就可以勝任,而且隨著經驗的增加,可以完成得很好。從這個角度來說,的確可以說是教育過度了。但問題是,一個人接受教育僅僅是為了工作嗎?根據報道,劉金菊老師似乎就這么認為,她所說的教育過度這個概念以及她的研究內在邏輯是:一個人受教育的程度是否適當,應該要由工作是否需要來衡量,工作需要甚至幾乎成為唯一的標準。
雖然這項測算經過了細致的實證研究,雖然這個概念有著國際背景,但對于這個概念及其內在邏輯,筆者實難茍同。如果這個邏輯成立,那么人類社會其實沒有必要辦教育,尤其是辦大學。單純從工作的角度出發,學徒制幾乎就足夠了。經驗豐富的師傅經過嚴格的訓練,帶出來的徒弟應付工作,基本上是綽綽有余了。
然而,教育在人類社會終究一直存在,而且逐漸發展出了大學教育。顯然,這是因為人們認識到,對于個人的發展而言,學徒制是不夠的。因為一個人的生命,不能總是在工作中度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么人就只是社會的工具,而失去了自我。作為一個個體,還需要生活、需要情趣、需要道德、需要智慧,需要全面的發展。對于這些元素的培養,學徒制顯然是有缺陷的。而學校教育,則有不可替代的優越性。
可以說,培訓勞動技能是教育的重要職能,但不是唯一職能,教育要培養的,是一個全面發展的人,一個生命充盈的個體。衡量教育是否過度,不是單純地以工作技能為標準,而是要全面地考察。如果其他方面的培訓是必要的,那么即便“受教育程度超過了工作所要求的水平”,那也是值得的,不能簡單地歸結為教育過度。
令人遺憾的是,目前國內的教育,特別是高等教育,雖然沒有多少人知道教育過度這個概念,辦學卻在遵循著“工具邏輯”:無論是學校,還是社會,都特別看重就業,看重工作。而對于學生道德情操、生活情趣的培養,流于表面、流于形式。整個教育,彌漫著功利化的氣氛。對教育過度的研究,需慎防被某些人用來為這種功利化的辦學理念、辦學模式作理論上的背書。如果教育過度這一概念成為公共政策的理論基礎,則日后個人受教育的機會很有可能被擠壓,教育事業發展的空間必定也會日益逼仄。
當然,如果這一研究指向的是前些年一窩風的“大學擴招”以及產業升級滯后、與人才培養不匹配,那么它還是有一定價值的,這是另一個話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