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基金會終于升格為公募基金會啦!15年來,不容易!”2018年4月9日,王秋楊在微博里曬出“慈善組織公開募捐資格證書”并寫道。
2017年10月接受《中國慈善家》采訪時她曾表示,由于阿里地區海拔高,地方偏遠,項目成本偏高,管理費用的限制讓許多工作開展起來比較困難,她希望進一步為蘋果基金會拓寬資金來源渠道,做一些向公募基金會轉型的事情。
半年后,她達成心愿。
王秋楊的藏族名字叫“岡措”,是阿里當地一名軍人阿旺早年贈予她的,“岡”是神山岡仁波齊,“措”是圣湖瑪旁雍措。15年間,她持續不斷地在阿里的教育、醫療、文化和環保等領域投注心血,阿里人也回贈給她最高的禮遇。
2008年,王秋楊曾經寫過一本名為《只為與你相遇》的書,記錄她2007年攀登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瑪峰時的真實經歷(此前,她曾于2005年4月和12月,徒步到達南、北極點。至此,她成為首位到達地球三極的華人女性)。她與西藏,與阿里的相遇,正是始于珠峰。
2003年5月,為了紀念人類登上地球之巔50周年,中央電視臺第一次現場直播了中國登山隊攀登珠峰的全過程。當中國國家登山隊隊長王勇峰、時任萬科集團董事長王石等人組成的隊伍最終登上珠峰頂峰,并在藍天下徐徐展開五星紅旗時,一直盯著電視的王秋楊瞬間熱淚盈眶。
她自幼跟隨父親所在的部隊在福建深山中長大,對自然有著與生俱來的親切感。透過屏幕,她被巍峨宏大的珠峰景色深深震撼,感到了一種來自西藏與珠峰的神秘召喚,立刻作出決定——“我也要去西藏!”
就這樣,她和朋友任偉杰開著一輛越野車,拿著一張地圖,沿青藏線開始了長達50多天的西藏之旅。
自此,她與西藏,與阿里產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系。多年后,她自認西藏是她的歸屬,在阿里所做的一切讓她有一種“為自己的家鄉人做事情”的感覺。
阿里位處西藏西部,面積34萬平方公里,占西藏總面積的四分之一,10萬多農牧民生活在7個縣的134個村落里。
2003年的西藏阿里之行,王秋楊遇到了無學可上的男孩亞古拜、在荒敗如廢墟一般的巴嘎鄉等待和堅守的完全小學校長益西久美,看到了孩子們破洞的鞋子、板結的頭發......她感到震動和慚愧,在阿里轉了一些日子后,下定決心,要給阿里建學校!
阿里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號稱“世界屋脊的屋脊”,年平均氣溫不到0℃。這樣的現實條件導致學校的修建艱辛異常。按照當時希望工程的標準,王秋楊本以為投入200萬元就能實現目標,后來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當年在山下,水泥可能300塊錢一噸,運到山上,1300塊錢都算便宜的。”建學校的費用從她之前預想的200萬元,最終增加到了1000萬元。這個數字,對于2003年處于轉型發展期的今典集團來說,并非小數目,而當年阿里地區一年的財政收入也僅僅3000萬元左右。最終,王秋楊用這1000萬元新建了塔爾欽、楚魯松杰、達巴蘋果小學,并援建了普蘭中學。
在“蘋果學校”的建設過程中,王秋楊頻繁地往返于北京和阿里之間,反復溝通設計和施工團隊。她漸漸發現,要更專業、規范地做慈善,需要長期投入和專業團隊。2005年,她成立了“北京蘋果慈善基金會”。“蘋果”,意在溫暖和善意,希望和熱情,以及她對阿里那片土地的愛與期盼。
學校建成后,王秋楊發現,要改變當地人“上學無用”的觀念更是艱難。一位孩子的媽媽曾經“質問”她,“讓我娃上學,他以后能當縣長嗎?不能的話,上這學干啥?”
這樣的問題讓王秋楊開始思索,“我們要真正給阿里人帶來什么?”
“我們(所做的)應該關乎他們的需要,關乎他們的未來。”她意識到,蘋果基金會想要實現的,是阿里的孩子們能夠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去自由地生活,是“有選擇權利的幸福”。
2006年始,蘋果基金會和西藏登山學校合作,嘗試做高山職業向導培訓。3年后,基金會接手重建岡底斯藏醫學院,開始資助和興辦藏醫藥職業教育。現在,完成蘋果學校基礎課程的孩子們可以選擇接受職業教育,成為登山向導、醫生,或者繼續念高中乃至大學。家長們看到了孩子的未來,觀念遠不同于往日。
2007年,北京蘋果慈善基金會為阿里捐贈藥品,王秋楊親手將藥品送到藏民手中。
岡底斯藏醫學院位于神山岡仁波齊腳下的塔爾欽,由藏醫大師丹增旺扎創辦于上世紀90年代中期。由于資金和規模的限制,學校無法常年招生,總體發展受到一定的限制。在進行了四次實地考察之后,王秋楊決定捐資2000萬元重建岡底斯藏醫學院。
“我們希望,一方面,可以為保護和傳承藏醫藥文化出一點力;另一方面,基于當地就業困難和缺少醫務工作者的現實問題,興辦職業教育的同時,又可以為蘋果赤腳醫生計劃持續輸送新血。”她說。
近10年來,作為阿里唯一一所藏醫學院,岡底斯藏醫學院已日漸成為阿里地區基礎醫療力量穩定、可靠的供給站。從這里畢業的近200名學生,為阿里的基礎醫療提供了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
有人評價,岡底斯藏醫學院最成功的地方正是在于用藏人的語言、文化、思維方式,傳播藏人自己的文化;與此同時,也帶來了來自內地的漢族文化。
赤腳醫生計劃始于2005年,起于王秋楊的一次“行醫”經歷。
每次進藏,王秋楊都會在車的后備廂里放上一個大藥箱。一次走大北線時,她碰到一位老人,老人問她有沒有止痛藥。打開藥箱拿藥時,她發現自己的車前迅即圍攏了一撥兒鄉民,等著她給他們“看病”。這件事令王秋楊深受觸動。“當時國家醫療可以做到鄉一級,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做鄉以下呢?”
就這樣,蘋果基金會啟動了赤腳醫生工程,為阿里培訓接生員、村醫,興建醫務室、捐助衛生院。截至目前,蘋果基金會已總計培訓了402名基層醫務人員,幫助阿里地區134個行政村達到平均每村有2名村組醫生和1名接生員的水平。
在地廣人稀的阿里,一個村級醫務室需要服務的地域經常輻射方圓上百公里。至今,蘋果基金會已為阿里捐建了8所醫務室、捐助了10所衛生院。“我們希望,即便在偏僻荒涼地區,每一個生命也都能得到基本的看顧診治的機會。”王秋楊說。
從2008年起,蘋果基金會開始關注高原環保,尤其是神山環保。這一決定既出于實際的環保需要,也在于王秋楊意識到,蘋果基金會要更加開放,更加社會化,做成一個平臺,帶動更多人參與進來。
環岡仁波齊峰和瑪旁雍措湖,蘋果基金會設立了環保標識和廢舊電池回收站,建立了高原環保小棧,組建了高原學生環保隊。“揀多少垃圾并不是我們的最終目的,最主要的是能夠帶動更多人參與進來,關注阿里,關注神山,關注環保。”2012年,王秋楊在參加“一席”演講時稱。“2011年在山麓基本上看不到電池了”,“很欣慰,我覺得這里面有我的一點功勞。”
現在,蘋果基金會各個項目都運作有序,最讓王秋楊掛心的是正在規劃中的藏經書保護項目。
阿里是藏文化重要來源之一,是古老的象雄文化的發祥地,后期還孕育了神秘、燦爛的古格王朝。王朝遺址中陸續發現了大量用金汁和貝殼粉書寫的古老經卷文書的殘篇,蘋果基金會現在正做藏經書殘片殘篇的調研和考察工作,以期將來能建成一個藏經書博物館,“把散落在各地的藏文化遺存,妥善地保護、保存起來,為西藏傳統文化精髓的延續做一點貢獻。”
與教育、醫療和環保項目相比,文化保護牽涉面廣,需要更長時間的積累和各方面的共同配合。曾經在阿里親眼看見工人燒藏經書頁取暖,王秋楊說起來十分感慨,“這件事一定要快,要快,要不就來不及了”。
在與阿里當地政府溝通的過程中,王秋楊發現政府部門也意識到了藏經書保護工作的重要性和迫切性。但條件有限,困難很多。“做一些政府目前顧及不到的事情,正是我們公益人的使命。”雖然困難重重,王秋楊依舊信心滿滿。
曾經有人問她:“原來做的學校被政府收回了,不心疼嗎?”王秋楊十分從容,“這是好事情,這說明政府對教育越來越重視,投入越來越大了。”
現在,蘋果基金會已成為面向藏區規模最大、時間最長、覆蓋最廣的公募基金會之一,2017年還被北京市民政局評為5A級社會組織。
關于蘋果基金會的未來,王秋楊早已想過,蘋果基金會將只專注西藏一個地方,“與其像撒胡椒面一樣到處做一點,不如踏踏實實做好一個地方。”
如今,王秋楊的名片上只有蘋果基金會創始人一個身份,就像她熱愛的登山運動一樣,她一直在往上走,往更高的地方走,她的目標,在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