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毒癥老師開辦11個免費書攤
2013年06月09日 來源：亞心網
亞心網訊（記者 秦金俐）6月5日，迎著熱辣辣的正午陽光，伊再提緩緩地走來，臉色蒼白，她在書攤的椅子上坐下，深深呼出一口氣。
星期三是她透析的日子。三年多來，每周一、三、五，雷打不動。這天，從醫院透析完，她像往常一樣，沿著烏魯木齊市團結路一路走著，把沿途的十一個“無人值守”書攤看一遍，最終停在了位于新疆藝術學院旁邊的“中心攤”上。“看看這些書攤，心情就會好起來。”她爽朗地笑起來。
十年前，烏魯木齊市19小學老師伊再提因尿毒癥換了腎，可是三年前，出現嚴重排異反應，她又開始做透析。今年4月12日，她在藝術學院旁支起了她的第一個“無人值守書攤”，供人免費閱讀。如今，書攤已經沿著團結路人行道擺了十一個。越來越多的關注，讓她意外成了“名人”，這是她當初沒有想到的。
6月1日，她用三家單位為她透析捐獻的9000元中的6000多元買了十張桌子和一些長椅，還為中心攤做了兩個透明書架，把原先的一個書攤擴大到了十一個。“我一心想著把這件事干好，其它顧不了那么多了。”
“辦免費書攤的心愿我等了10年，終于實現了”
從團結路街道辦到新疆電視臺近兩公里的人行道樹陰下，每隔百多米就有一張長方形桌子，上面擺著幾摞舊書，有維吾爾文或漢文的小說、雜志、學習輔導書等。每張桌子中間，瓷花瓶里插著一大束素雅的絹花。桌旁長椅上，三三兩兩的路人看書看得入迷。
一個多小時里，沒有一個行人拿走無人看守書攤上的書，看完后都會放回原位。有兩次，雜志被風吹到了地下，路過的行人立即撿起來放回桌子上。在藝術學院車站旁的書攤上，有行人看書忘了上公交車，等公交車駛出老遠，才想起來追過去。伊再提看到這樣的情景還會開別人的玩笑，“小伙子對不起，是不是我的書太好看了！”
幾位路人看到伊再提在，跟她打招呼，“我們都知道她，一個尿毒癥病人還做這么多好事，讓人敬佩。”一位路過的藝術學院老師說，從這里來來回回，她會經常檢查一下書攤，如果發現有破損、散亂的，她都會替伊再提整理到一邊并給她留言，“雖然我們并不認識，但她感動了我。”
靜靜地坐了一陣，伊再提才轉過頭對身邊的人笑了笑：“不好意思，就是感到累得很。我看上去是不是很憔悴？”她掏出一支口紅，用手指從金屬管里摳出一些涂在嘴唇上。“前面涂的是不是沒了？這樣就精神多了吧。”她笑著問。口紅是她花了幾塊錢從地攤上買的，三年來，她每次透析完下床前的第一件事就是畫眉毛、涂口紅，出去會沖門口等她的丈夫笑一下，“這樣他看到我精神不錯，就不會太難受。”
45歲的伊再提臉上和胳膊上的皮膚干燥而且布滿皺紋，“身體里缺營養，皮膚也不好了。不過老公對我還是和以前漂亮時候一樣好。”她又呵呵笑起來。
中心書攤的3張椅子上貼著一些字，“愛讀書的人內心世界是非常善良、誠實和干凈的”“邊休息，邊看書；不要撕毀，不要帶走”等溫和的提示語。6月1日那天，伊再提還把百個氣球綁在書攤上，并在椅子上貼上“如果你在這兒能讀一個小時的書，就可以帶走一個氣球”，以此來鼓勵行人來看書。
“辦免費書攤的心愿我等了10年，終于實現了。”伊再提說，早在10年前，她在老家吐魯番市就開辦過免費書攤，就是想讓老家沒錢買書的人有書看，讓平時不讀書的人愛上讀書。書攤平時由父母照看，她每到周末就會跑回去打理一下，可由于父母年邁，自己又實在沒精力兩頭跑，開辦了三個月后就停了。此后，在烏魯木齊市辦免費書攤的愿望一直埋在她心里，“前面得病治病，耽誤了，轉眼又過了十年，我一想，再這么耽誤下去愿望也許就實現不了了。一咬牙，就辦起來了”。
“沒見過這么愛書如命的女人”
一件舊紅色外衣，一條黑色連體裙，伊再提顯得有些“土”，這套在二道橋附近舊貨市場買的衣服，她已經穿了5年。一條帶有紅色花紋的短絲巾已經起了毛邊，遮住了埋在她胸部的透析針管。說話間，她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可是她按了很多次接聽鍵均失靈，她只好記下電話號碼，借用記者的手機回撥給對方。“這個電話用了好多年了，本來就是100多塊買的舊手機，透析的時候還掉出來摔過好多次，毛病多得很”。
在伊再提丈夫買買提的記憶里，結婚20年了，沒見她穿過啥好點的衣服，即使在她年輕漂亮的時候，“要買穿的用的就跑舊貨市場，可是買書，多少錢她都不心疼”。
一家四口住的70平方米的家里，除了兩個書柜的書，幾乎沒啥吸引人注意的家具。買買提說，這些書都是妻子這么多年一本一本買來攢下的。究竟花了多少錢，他也算不清了，但有一件事情他無法忘記。
“你看這12本一套的書，可是花了4800元托熟人從出版社買回來的。”這是一套介紹新疆民族風俗、文化等方面的叢書，裝幀精美，很“大部頭”。2000年，伊再提得知出版社有這么一套書，她堅持要買，“那個時候我們工資都低，兩個兒子還很小，幸好出版社有我們認識的熟人，最后好說歹說對方答應可以分期付款。她高高興興把書搬回家，我們一連吃了兩個月素，她還喜滋滋的。沒見過這么愛書如命的女人”。
剛開始妻子要擺免費書攤的時候，買買提十分反對：“主要是擔心她的身體受不了，醫生說，這病怕累要好好休息，雖然書攤不需要人看著，但其它各方面都是需要操心的。”對妻子20年的寬容最終讓他妥協了，“她喜歡干的事，不讓她去干，心里不舒服。”剛開始妻子擺書攤，要把家里的姨百多本書拿出去，買買提擔心得不得了：“沒人看守，書會不會丟光？這可是我們一家省吃儉用這么多年買的呀。”可妻子的話讓他打消了顧慮，“這些看過的書，多年都沒再看，這跟丟了沒啥區別，不如讓別人看。”
每天早上八點，買買提和兩個兒子把書擺放到書攤，晚上十點再去一一收回來。現在，書店旁邊的店鋪和賓館知道伊再提的事后，主動要求可以把書晚上放他們那里，經常還有藝術學院的孩子們過來幫忙收拾和擺放。
熱依拉是第19小學的老師，與伊再提做了5年的同事，“那會她還在上班，別人休息的時候，她總是抱著書不放，看書可以用‘見縫插針’來形容。”熱依拉說，也許是因為伊再提書看得多，她好像什么都懂，大家都特別喜歡跟她聊天。伊再提還常給老師們推薦最近出版的好書，“聽說她生著重病還開辦了這些免費書攤，讓人驚訝。后來一想，對于真正愛書的人，這樣的行為也并不奇怪”。
“一天沒來，這又多了兩本書”
在一個黑色的小留言冊里，寫下了密密麻麻的漢文、維吾爾文，這些都是讀者給伊再提的留言。數一數，差不多近百條，這是設免費書攤以來的第二本留言冊。
“衷心感謝你擺的書攤，讓等待不再焦急”“雖然我不認識你，但我通過這些書，感覺到你一定是一個可愛的人，我看到了你善良的內心世界。需要幫忙打電話”“我是一名游客，偶爾看了這些書，我感覺來到了一個很溫暖美麗的城市”……有時候，讀者還會留言希望能看到什么樣的書，伊再提會抽空去書店買來。這個小冊子上的每一條留言，伊再提都會認真看，“有時候邊看邊流淚，這些陌生人多可愛！”
除了留言，伊再提書攤上的書總是“莫名其妙”增多，“你瞧，我一天沒來，這又多了兩本書。”她從桌上一摞書的最上面拿了兩本書，很新，是維吾爾文版的《文學的土壤》。書攤支起來兩個月來，除了她從家里拿來的一百多本書和新疆職業大學學生捐贈的五百本書，還有一百多本不知是誰放在書攤上的。
“這里的書不時會多出幾本，送書的人也沒留名字、電話號碼。”伊再提認為，這是信任的結果，“我從沒想過防著別人偷書，即使丟幾本我也不會改變這個想法。我不是有意考驗別人的品德，只想通過這些免費書攤傳遞信任。你看，書不僅沒少，還多出這么多。”這些多出來的書，讓她擺更多書攤的愿望成為現實。
除了透析，書攤是伊再提最重要的事。現在年輕人看手機的時間比看書的時間還多，這讓她多少有點遺憾，她說，書帶給人內心充實，是以快餐文化為主的電子產品無法取代的。“我從小就愛看書，書讓我生活更幸福，我也想讓其他人有所感受。”伊再提說，“我的身體會累，但做這些事非常開心，做自己喜歡的事，根本不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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