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目擊山西原平爆炸案
15小時的生命爭奪戰
山西省政府召開現場辦公會處理善后
□本報記者 蘇永通／文
□王軼庶／圖
□山西經濟日報記者 劉成根
□實習生 潘曉凌
救援人員冒著大雪在災難現場尋找生命
紅光閃過之后 4月大雪似乎為死者而落———山西原平鐵路醫院的太平間里，尸體已經被白布裹好，整齊地擺成了一排。一共8具，包括一個孩子。
滅頂之災是2006年4月10日2：18降臨的。地點是山西軒崗煤電有限責任公司———原軒崗礦務局———醫院車庫。一道紅光閃過夜空后，沖擊波讓方圓1公里內的房屋受到了損壞，而三次爆炸聲穿透夜幕，驚動了方圓5公里內的所有人。“天雖然黑，但在現場可見灰白色的浮塵。”一位目擊者說。
“那一刻，我什么感覺也沒有了，也聽不見任何聲音，但頭腦是清醒的。”39歲的王永利說，“我的身體被垮下來的水泥板和磚塊壓住，只覺得嘴邊還有一絲空氣。”
距爆炸地點200米的民房被震壞
他活下來了。但代價是腿斷了，胸骨也斷了6根。這個陜西農民還惦記著自己的錢包，里面有500元。手機找不到了，衣服也沒了，光溜溜地被抬到醫院。他原來在河北的一個鐵礦打工，老板不給錢，聽說寧武有煤礦，決定去找份活干。路過軒崗已經是4月9日晚上7點，于是在旅館住下……事發后，他大喊救命，約一個半小時，有人掀開了“給他當被子”的水泥板。
家屬在辨認死去的親人 劉成根／圖
44歲的鄭素平談起愛人，就蒙上被子痛哭。這對夫妻在軒崗開牙醫店已經20多年，過著溫馨而舒適的日子。診所是平房，距爆炸處十幾米。事發時，他們還在和鄰居聊天。隔壁的兒子和女兒安然無恙。兒子從圍觀者處搶過手機狂呼120———這個時候，電話已經擠爆了急救熱線。少年回去拼命，先救了媽媽。但奄奄一息的父親在半個小時后死在現場。
37歲的孫拴虎的妻子也去世了。當救援者把這個血人扒出來后，孫拴虎就爬過去做人工呼吸，結果女人鼻子里流出好多血，肚子也成空的了，就像吹一根空管子；牙科門診旁邊的房子里有人正在打麻將，只跑出了1個；一座兩層小樓成為了深坑……
當天下午，當記者趕到現場時，哭聲籠罩著這個小鎮。
緊急救援 事發時，軒崗火車站派出所所長王衛紅正帶著5名警察剛剛排查完鐵道線。他們以為是油庫發生爆炸，穿著秋衣秋褲，披上大衣就往外跑。
警察們越接近現場，火藥味就越濃。一些居民披著被子出來呆立在路邊。在第一個廢墟，王衛紅等人救出3個男子———第一個是個本地人，30多歲，小名“二拉”。第二個廢墟處，他們又救出1人。警察們同時看到，一個母親護著9歲的女兒，兩人均已死亡，小女孩的嘴里塞滿泥土。
不少居民也在和死神開戰。但他們發現，鐵鍬根本派不上用場，只能用手挖。挖人的時候，血腥味會撲面而來。幾乎所有廢墟中的人都在大呼“救命”，甚至有人捂著腦袋爬上來還在喊。
軒崗村村委書記周西西也是被震動驚醒的。他趕緊穿衣服，5個電話打了進來，其中有一個來自村委會副主任。他和副主任帶著幾個民兵到了現場，與王衛紅警官匯合，他們又救出16個人，并拉回了兩具尸體。
凌晨5時左右，礦務局的救援隊趕到；6時剛過，原平市消防總隊到達；12時，現場戒嚴；約17時，救援工作結束。
“但在4月10日6時后，就再也沒有挖到活人了。”救援隊的小隊長王福亮說。最后的生還者是一對母女，她們從五樓掉下來，在單元樓和平房之間的墻根被找到，兩人都無大礙。指揮中心宣傳處稱，共找到完整的31具尸體。
傷員首先送往鎮上的小診所，但這個地方缺少救治能力。于是大多被送到原平第一人民醫院和原平鐵路醫院。
爆炸發生后，山西省委書記張寶順、省長于幼軍分別作出批示，要求全力救援。山西省副省長靳善忠、公安廳廳長楊安和等領導召開了現場辦公會，并指示，醫院先墊付醫療費。原平第一醫院黨委書記王富貴說，他當即打電話給住院部，“一律不收錢”。而醫療費用的最終埋單者可能是同煤集團——軒崗煤電公司是其子單位。
搶救傷員
“截至4月10日晚上，我們一共接待了十四五個傷員。”王富貴說，“其中4人因傷勢太重轉至太原搶救。”
軒崗鎮人大主任康明堂說，目前，被炸毀的商、旅館的損失尚未統計出來。煤電公司已撥出3萬元錢，用于安置醫院圍墻外13名死亡者，他們都不是軒崗村人。宣傳處昨天對媒體說，將給每個受損百姓每人每天50元補助。目前，補貼正在發放過程中。
事故發生后，公安部也派技術專家進入現場，案件偵破工作正在緊張進行。
原因推測 據新華社報道，爆炸發生的具體地點為醫院車庫。
“醫院一共有6個車庫，但平時只用一兩個。”有知情者說，“救護車用一個車庫，但只有冬天才放進去，平時停在外面——車庫離急救處有段距離，不方便。煤電公司保管科某人的1輛小車，還占用了1個車庫。”
另外，醫院的兩輛舊救護車也各自占用1個車庫。也就是說，在6個車庫中，最多有4個被占用。所以，另外兩個用途不詳——而保管科占用的車庫正在爆炸中心上面。另有消息說，藏炸藥的地點是車庫下儲菜的地下室。
公安部二級英模、爆破專家王百姓認為，根據破壞力看，引爆的炸藥應在噸級以上。
“首先要調查是否人為爆炸，如果排除這個因素，爆炸原因很可能是炸藥里有氯酸鉀、硫磺等自燃物質，自燃物之間發生化學反應。”王百姓說，“而自燃的情況有三種：第一種是具放熱性的氯酸鉀接觸到燃點低的硫磺，引燃硫磺；第二種是硫磺遇水后，形成游離硫酸，與氯酸鉀接觸，產生化學反應；第三種是氯酸鉀與硝酸銨混合，極易生成穩定的氯酸銨，遇到一定能量，即可發生爆炸。”
這位專家還稱：炸藥的使用單位主要是煤礦、礦山和采石場。而炸藥生產是國家定點，個別大型礦山也自設炸藥廠，由民爆公司負責銷售，這些單位是由國防科工委負責管理。但由于利益驅動，還有不少地下非法作坊，這就埋下了安全隱患。
而炸藥購買的正規方式是，由購買單位報公安機關審批后，方可獲得購買證和運輸證。在運輸環節上，一些是由炸藥制造商負責押運，另一些則是由購買者自己運輸。正規的煤礦、非煤礦山都有專門的押運車——完全封閉的，主要用于防盜。但現實情況是，許多煤礦是用普通車輛運輸的。
“炸藥購回后，應放入炸藥庫，煤礦、礦山的炸藥庫一般是小型倉庫，其必須修建在距離村莊、居民區、企業等人群聚集區285米之外的地方，炸藥存放量一般不超過3噸。”王百姓說。
軒煤公司宣傳部部長李建章：
“我們在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
記者：你們是何時得知消息，并且趕赴現場救援的？
李建章：軒崗礦務局的救援隊最先到達現場，并有村民參與協助。但周圍停電，大規模的搜救無法開展，只能先救受傷者。事發后3小時———凌晨5點多，我們就成立了指揮部，全力搶救。
記者：安置和善后是不是由同煤集團來承擔？
李建章：以軒崗煤電有限公司為主。公司職工“內部消化”；而普通百姓，我們已經包下了附近的賓館安置他們。
記者：賠償會怎么進行？
李建章：明天將對受損情況進行摸底，進一步商討方案。
（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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