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工人 記者臥底黑餅干廠
生產車間污穢不堪;餅干原料隨意裸露堆放在地板上,工人的腳不時踩在上面;沒有洗手、沒有工作服和口罩,工人就這樣來包裝餅干……這樣的餅干你敢吃嗎?
2月13日,記者接到一名讀者報料稱:天回鎮明月村一個叫“福興食品廠”的餅干生產車間內,衛生環境簡直可以用不堪入目來形容,為了一探究竟,記者應聘為工廠小工,進入該食品廠內部,連續3天暗訪,掌握了這家食品廠非法加工生產餅干的大量證據……
昨(20)日上午9時,金牛區衛生執法監督所、天回鎮街道辦相關部門,在接到本報記者舉報后,立即組織執法人員進入“福興食品廠”進行調查,當場依法查封了兩個生產加工車間及相關加工機器,責令廠方停產接受調查。
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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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探工廠記者應聘無證件也被錄
記者電話聯系上報料讀者———食品廠一名小工,他已經辭職了,說因為“良心接受不了”。在距離工廠200米左右的一家超市,一名身穿灰色西服、身材瘦小的20來歲男子出現在街對面。他很警惕,記者試探著對他揮了揮手,他東張西望一陣才走向記者。
小工報料不能昧著良心掙錢
“我在里面干了兩天,實在看不下去了。”他說,不忍目睹的是,生產餅干的夾心原料,“就那么堆在地板上,用鏟子鏟,工人在旁邊踩來踩去,隨意在機器邊吐痰,機器上到處是灰塵”,手一摸,就是黑黢黢的。而更讓他感到惡心的是,爛餅干不經任何處理就直接回收生產,“不僅大家的手摸來摸去,里面還有從地上揀起來的沾滿塵土的餅干”。盡管小伙子之前也一直是做些粗活,但他從來就沒有像在餅干廠那么難受過,“尤其是那些工人,沒有一個會想到這個是入口的東西”。小伙子略帶靦腆地說,他曾經問過工友們“那么臟,咋個吃啊?”,可他得到的答案卻是:“你管那么多,反正我們就只管掙錢”。
經過兩天的“思想斗爭”,小伙子終于鼓起勇氣,撥打了本報的熱線電話,“我不能為了掙錢而干那些昧良心的事”。
首探工廠鐵門掩映轟鳴不斷
怎樣進入食品廠了解實際情況又不被懷疑?小伙子說福興食品廠正在招聘,記者決定去廠里應聘。
2月14日上午10時左右,我們來到了天回鎮叮當幼兒園門口,福興食品廠就在幼兒園對面,它左邊是一家機械廠,右邊是一條泥濘道路。順著這條路步行5分鐘后,空中一陣甜膩的氣味讓我們停住了腳步,泥路的左邊出現了一扇半開著的紅色大鐵門,門口沒有任何門牌和廠牌。走進門內,發現不大的院子里,只有兩排相對的舊平房和兩個正在噴氣的大鍋爐,鍋爐旁堆著一大堆煤。只有左側墻壁上的“廠房重地,閑人勿入”才提醒我們,原來這里是個工廠。里面傳出“轟轟”有節奏的機器聲。右邊的一間房里像是辦公室,幾個外地口音的人正在交談著。
記者應聘啥都不問就被錄用
見我們在辦公室門口打望,“你們找誰?”一名頭發凌亂,穿著皺巴巴灰色西裝的男子從辦公室里走出來,一口濃重的外地口音。“在門口看見你們的招聘了,我們來問問。”
之前想到要應聘,我們還想了怎么應付對方的提問,比如說個人資料、工作經驗等,但是這名自稱是該廠工作人員的男子沒有向我們提出任何問題和要求。“要不要健康證哦,我都沒有”,我們故意問。“不用啥子,你明天來上班就是了。”他告訴我們,活兒很輕松,工作分兩種,一是計件,按工作時間內生產餅干的箱數付工資;另一種是計時,以工作時間長短計算工資,15元一天。他說,包裝工人已經招滿,“你們就去當計時工,沒有固定崗位,哪里需要就到哪里打雜。”
“要不要先報個名呢?”他顯得有些沒有耐心,搖著頭說:“不用,不用。”他稱,他和老板幾個都是福建人,在這里開廠已經好幾年了。站在辦公室門外,他甚至沒問過我們的姓名、住址,而整個招聘已經結束———“明天早上就來上班”,說完,他轉身回到辦公室。
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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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車間
裝餅干邊說話邊咳嗽
15日上午,我們再次來到該廠時,沒有尋找到當初招聘我們的西裝男子。接待我們的人已換成了一個操福建口音、自稱姓“許”的班長,并叫我們次日18時30分再來。我們裝做非常不情愿的樣子說,明明說好今天上班的,怎么又變了,并提出要到車間里熟悉環境。
也許是考慮到我們白跑了一趟,許班長隨后帶著我們來到辦公室對面的平房。這是個100多平方米的大車間,“你們就在包裝組”,許班長安排說。車間內共有4條包裝機流水線在運作,發出轟轟的聲音。我們一邊和“許班長”閑聊,一邊打量著。房間里面很凌亂,到處都是空紙箱,地上散落著餅干碎片,等待包裝的餅干被裝在白色塑料筐里,塑料筐被隨意地敞放在地上,看上去污穢不堪,幾乎每個塑料筐都是油膩膩的,底部更是布滿了黑色污垢,四壁沾滿了黃色的餅干屑。
每臺機器旁邊都站有四五名女工,沒有手套,沒有帽子,也沒有口罩和工作服。女工們大聲談笑,間歇還有咳嗽聲,而她們面前就是一排排“裸體”餅干。
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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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廁所不洗手照樣包裝餅干
16日,成都降溫,惡寒。18時,我們又來到天回鎮。此時夜幕已降臨,零星小雨飄落下來,感覺又增添了些寒意。想到要在這個小工廠工作到天亮,而且還不知道晚上會有什么樣的遭遇,我們心里有些發緊。相比外面寂靜而寒冷的黑夜,工廠里燈火通明讓我們感到了一絲暖意。可能是還沒有到工作時間,此時的包裝車間空無一人,幾個白天轟轟作響的機器此時也靜靜地呆在角落里。
工人大媽手都沒洗還管餅干
外面是下雨的黑夜,里面又空無一人,面對這樣的情景,我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遠遠的,我們看見那邊有幾個忙活的身影。在流水線的盡頭,一位40多歲的大媽正在忙碌。大媽一手將已裝滿餅干的塑料筐拖開,一手拿空筐子接餅干,有幾塊餅干掉在地板上,正好落在大媽的腳邊。眼尖的我們急忙喊到:“餅干掉地上了。”大媽看都沒看我們一眼,嫻熟地將沾滿塵土的餅干揀起,扔進筐里。“這么臟,就這么裝進去了啊?要不要洗洗啊?”我們忍不住有些埋怨。“管他的哦,忙起來啥子都顧不上了。”大媽頭也沒抬,說“手都沒有時間洗,還管餅干呢!”
“偷偷吃一塊嘛,我不得說。”大媽順手就抓出一塊遞到我們面前。看著她那皺巴巴,油膩膩的手,我們尷尬地拒絕了她的好意。這時,外面車間已經有機器聲音了,夜班就要開始了。
斥責記者站到啥子快搶餅干
已經是晚上7時,雪花突降,空氣冷得像是要凝固起來,車間的大門敞開,陣陣寒風惡狠狠灌進來。外面已經聚集了十多個女工。“大家準備搬餅干干活了!”一口濃重的福建音在人群中冒出來,“許班長”終于出現了。女工們被分為幾個組,工作都一樣:把生產好的餅干放到包裝機流水線上,機器自動包裝后,再放進紙箱里封好。與我們一組的還有4名年
輕女工,沒等許班長開腔,她們就小跑著拖出了幾箱餅干。而我們一行還愣在原地,同組一名女工吼著斥責:“站到搞啥子?搶餅干啊!人家都開始了!”
流水線上竟有一件骯臟襯衣
“你們怎么沒有戴袖套,這個上面很臟的。”一位小姑娘邊戴袖套邊說。我們低頭一看包裝機上的運輸帶,5米左右
的流水線上,卡了許多以往留下的餅干渣,更惡心的是一件污臟不堪的男式襯衣丟在上面。“不曉得哪個的!”一名女工漫不經心用小指勾住襯衣,丟在墻邊角落里。面對這樣的工作環境,我們一時間手足無措。
“搞快點,人家都裝了幾箱了。”“我還沒有洗手啊!在哪里洗手?”我們下意識攤開雙手,結果卻沒有人理睬。“都沒有洗,你那么麻煩干啥子嘛!”在對方的一再催促下,我們終于用自己沒有洗過的手,拿起了第一片餅干。相比我們的緊張和木然,其他幾個人都很自然地用她們的雙手在裝滿餅干的箱子里撈來撈去。想象著這些觸摸餅干的手曾經都摸過什么東西,有的人甚至中途去上廁所,回來沒有洗手就直接又開始工作,我們的頭皮不由得陣陣發麻。
來源: 四川在線(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