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線調水工程”,從雅魯藏布江到黃河,實際流程1239公里,隧洞總長240公里。這段線路兩岸皆是人煙稀少的山區,移民僅25000人。但反對意見認為,這個工程方案還僅僅是人類力圖征服自然的一個假想。不僅工程方案本身不具有可操作性,工程更可能造成復雜而深遠的生態環境影響
·“大西線調水”首倡者郭開:拯救黃河迫在眉睫
“完成南水北調東線和中線一期工程,合理規劃建設其他水資源調配工程。”這句話出現在十屆人大四次會議剛剛批準的“十一五”規劃中。
上述表述意味著“十一五”期間,包括“大西線調水工程”在內的“其他水資源調配工程”也將逐漸進入決策視野。
“大西線調水工程”是一個從西藏雅魯藏布江引水入黃河,緩解大西北用水危機的方案,其已經引起各方關注。但遲遲未予正式規劃實施,全因支持和反對的聲音都很強烈。
支持方認為,方案若得以實現,不僅可以從根本上緩解我國北方的缺水問題,還會在改造沙漠、擴大耕地、增加電力、創造就業崗位等諸多方面帶來好處,大半個中國將不再困于水旱災害。反對者認為,方案是一個企圖征服自然的假想,缺乏科學常識,不僅可操作性差,還有可能引起國際糾紛。
“大西線調水工程”
在兩會期間,來自甘肅民勤縣的沙塵就再次襲擊京城,讓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們為北方地區的沙漠化情況再次揪心。
事實上,遏制我國北方沙漠化趨勢的努力一直在進行,“大西線調水工程”就是若干假想之一。
早在去年6月30日,40多位國內研究干旱和蓄調水方面的專家走進北京香山飯店,參加中國科學院組織的第257次香山學術討論會。會上,“大西線調水工程”方案首倡者郭開研究員就這一方案作了長時間報告。
討論會持續了3天,專家們達成的共識是:調往北方的總水量應在目前《南水北調工程總體規劃》的448億立方米基礎上,至少再擴大兩倍,才有可能保障我國北方地區的持續、全面、健康的發展。
一個多月后的8月2日,郭開和“大西線調水工程”方案的另一位倡導者于招英被請進了中南海,坐在他們面前的是中共中央政策研究室副主任鄭新立和另外3個局長。6個人談了3個多小時,主題正是“大西線調水工程”方案。
今年初,題為《西藏之水救中國》的書與公眾見面,該書詳細介紹“大西線調水工程”。2月6日,國家發改委、水利部、南水北調辦公室都對該書加以研究。
關于南水北調中,引水量多少合適的問題,早在1998年,原國家第一工業機械部部長周子健當時在給中央領導的一封信中曾提及:“要解決北方干旱、黃河斷流的問題,每年須引水2000億立方米以上。”
周子健在這封信后,附上了郭開撰寫的《關于大西線南水北調工程》報告。
“大西線調水工程”,從雅魯藏布江到黃河,實際流程1239公里,其中隧洞工程8處,最長的隧洞60公里,短的6公里,隧洞總長240公里。這段線路兩岸皆是人煙稀少的山區,河水全部自流,可實行定向爆破,施工容易,不怕地震。且淹沒極少,移民僅25000人。
按照郭開的預算,工程主干項目投資按1997年不變價為2250億元,工期5年,年均450億元。雅魯藏布江、怒江、瀾滄江等江河每年出境量6366至8109億立方米,可取水量3800億立方米,足可保證2006億立方米的取水量,相當于4條黃河的總流量。
中科院地理科學與資源研究所研究員湯奇成3月14日對《第一財經日報》說,大西線把大量的優質水調到嚴重缺水的西北、華北地區。同時設計了四通八達的副線和眾多支流,形成使全國八大江河水系溝通聯網的中華運河大水系。
十多年推動歷程
早在1990年,郭開就提出了“大西線調水工程”方案的設想。
據中國鐵道建筑總公司設計院原副院長、著名爆破專家何廣沂回憶,當年的3月15日,全國政協常委孫越崎、趙子立、郭維城等56人首次聯合提案:“修建大西線南水北調刻不容緩”。從1990年初到1999年底的10年中,全國人大和全國政協歷次大會上,共有人大代表6次208人和政協委員10次118人提交了關于建議修建大西線的提案與議案。今年的兩會上,內蒙古軍區原副司令員李國安又作了“建議在‘十一五’期間增加一條南水北調西線調水線路”的大會發言。
1999年5月15日,一支由水利部、國家計委、中科院、國土部、鐵道部、林業部及西藏、四川、云南的一批水資源、氣候、環境、地理、地質、土木工程方面的專家組成的“大西線南水北調考察隊”成立,何廣沂任隊長。
考察隊沿著郭開設計的線路從雅魯藏布江一直考察到黃河邊。何廣沂在隨后寫出的考察報告《“南水北調”構想有望變成現實》一文中稱,郭開的“大西線引水計劃”不僅水量充足、水質有保障,同時施工難度、周期及資金消耗在現有項目中都是比較理想的選擇方案。
2000年10月7日,考察隊在向中央有關領導同志匯報時,中國鐵道建筑總公司領導表示:“就大西線南水北調工程,我們有能力、有實力勝任這項工程。中央一聲令下,我們這支從鐵道兵集體轉業的隊伍,定能發揚當年鐵道兵的雄風,保質保量,如期完成這一偉大工程。
仍存爭議
然而,“大西線調水工程”的方案至今停留在案頭階段。據《西藏之水救中國》一書作者李伶3月13日介紹,“大西線調水工程”之所以擱置至今,原因就在于“不同的聲音”太多。
全國政協原副主席趙南起表示:“對于郭開大西線調水方案,在專家隊伍里存在不同反響,在職能部門也沒有引起重視。”
反對意見主要是:“西藏沒那么多水可引”,“自流入黃河不可能”,“施工難度大”等。國家水利部方面即認為“‘大西線’其中錯誤的概念太多”,“缺乏科學常識”。
“使西北、內蒙低海拔荒漠、草原成為適于人類居住的濕潤平原的想法,僅僅是一個美好的愿望。生態環境的形成是多種自然條件長期、綜合作用的結果,僅僅增加一些地表水資源量,并不能改變受水區的氣候類型。”水利部一位高級工程師對記者說,“水加上沙漠,并不等于塞北江南。”
北京師范大學環境科學專業博士郭喬羽也對“大西線調水工程”方案持質疑態度。“大西線工程方案所描繪的美景的確十分誘人,但是這個工程方案還僅僅是人類力圖征服自然的一個假想。不僅工程方案本身不具有可操作性,工程更可能造成復雜而深遠的生態環境影響。”
郭喬羽說,如果調2006億立方米水入黃河,黃河河道形態、水文情勢將發生天翻地覆的巨大變化,可能會給黃河流域的生態環境帶來滅頂之災,還可能導致黃河上現有電站和堤壩報廢。方案所提出的輸水線路將穿越多個流域,如此之寬的輸水渠道,會直接切割所穿越的陸地生態系統,可能阻隔重要的生態廊道,在一定程度上造成生態環境的破碎化和島嶼化。
全國政協委員、水利部水利水電規劃設計總院高級工程師卜漱和也認為,1997年第51屆聯合國大會表決通過了“國際水道非航行使用法公約”,規定上游的任何開發利用不能對下游國家造成重大損害。這對處于上游而水資源開發利用程度很低的我國十分不利。
中國重點企業投資基金調研組副研究員段向群認為,由于中國和印度、孟加拉、緬甸、老撾、泰國、柬埔寨、越南之間沒有簽訂任何國際協議來共同管理國際河流水資源,如果“大西線”工程變成事實,每年出境水量將減少65%。
大西線與小西線差別
據李伶稱,水利部已經著手南水北調三線工程的建設,其中包括“西線工程”,因此對郭開另提“大西線調水工程”存在疑慮。
但郭開分析,南水北調的東線方案是利用京杭大運河河道,逐級提調長江下游的水,解決京津地區用水,但可調水148億立方米,需投資1300億元,工期10年。京杭運河污染嚴重,所調之水必須經過嚴格處理。加之它是全線提水,耗電量大,這樣勢必增加投資和水的運營管理成本。
中線方案是加高丹江口水庫大壩,調漢江水130億立方米,挖一條1276公里的疏水干渠到北京,經過365條大小河流,總投資約1700億元,工期15年。可是漢江的水正在減少,幾乎無水可調。要保證輸水量必須從三峽水庫調水。由于輸水干渠須經湖北、河南、河北人口稠密的地區,無論是移民工作,還是水的管理和運營成本都很大;水到京津地區實際只剩8億立方米。而且,干渠沿太行山東麓修筑,這一區域是暴雨區,山洪頻繁,極不安全。
西線方案是在長江上游通天河、雅礱江、大渡河筑高壩,調水入黃河,能調水170億立方米;開鑿隧洞175公里。主體工程即需3900億元,工期40年。花錢多,調水少。
郭開說,更為關鍵的問題在于,“這三個方案都是在長江上做文章,而到2020年長江也可能是缺水戶。”
“大西線調水工程總計引水量可達2006億立方米,總計花費在2250億元,工期5~10年。而南水北調三線工程對應的數據分別為448億立方米,6900億元,10~40年。”郭開認為,“大西線調水工程”方案更為合理。
對“大西線調水工程”持反對意見的段向群也認為,“盡管該方案中有許多不易解決的實際難題,有一處卻是值得人們重視的,這就是在該方案中提到的兩條通往新疆的支流。”
段向群稱,一條是東出青海湖,經西寧接湟水河到蘭州西拐,沿河西走廊,向西北經武威,過嘉峪關,入新疆,再通過烏魯木齊,出伊犁,進入中亞的哈薩克斯坦,與國際運河相接,可直達荷蘭鹿特丹港。此支流的湟水河處有1600米落差,可建造巨型水電站;另一條是西出青海湖,沿祁連山、阿爾金山南坡海拔3200米等高線處,開鑿一條通往新疆羅布泊和塔里木盆地的運河。由于存在巨大落差,沿線可以修建規模宏大的水電站群,其發電能力相當于四個三峽。
有了水和電,就能改造和灌溉廣袤的沙漠荒原,使農、牧、林業得到大發展。新疆毗鄰中亞各國,是歐亞大陸橋的必經之地,更可發揮歐亞水路和陸路的大陸橋作用。
“我對‘大西線調水工程’還是充滿信心的。”郭開3月13日告訴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