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事就是環保。
她是世俗社會里的“異類”
我不給任何企業做任何代言人 我們很貴,買不動
她自認是個不成功的女人
我一定不是一個稱職的妻子
人們稱她是最有責任感的地球的女兒
中國人有一句話,叫天地良心,我覺得我在做為天地該做的事
《面對面》帶您走近環保志愿者廖曉義嘵義,為您講述辛酸與幸福并存的環保人生。
人物簡介
廖曉義
非贏利性民間環保組織北京地球村創辦人 負責人
美國北卡羅萊納州立大學國際環境政治專業訪問學者
2000年國際環境大獎“蘇菲獎”得主
第29屆奧林匹克運動會組織委員會環保顧問
“2005CCTV中國經濟年度人物評選”社會公益獎得主
精彩對白
記者:你們靠什么生存?
廖曉義:用過去話說,吃了上頓找下頓。
記者:你的動力是什么?
廖曉義:自己的生命就是這方水土養的,它有問題的時候,你不可能不管
記者:有沒有撐不住的時候?
廖曉義:可能是天意吧,就不讓你垮。
記者:你覺得你能阻止別人踐踏生態的腳步嗎?
廖曉義:就是所謂的“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正 片
解說:
2005年12月28日,“2005CCTV中國經濟年度人物評選”正式揭曉, 民間環保組織——北京地球村的創辦人和負責人廖曉義曉義榮獲本次年度社會公益獎。
主持人:年度人物出來了,大家都知道廖曉義曉藝獲獎了,但不知道你為什么獲獎?
廖曉義: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獲獎。開始跟我說這件事,我都覺得當時有點奇怪,因為這是一個經濟的精英,這個經濟的精英就是在推動,也可以說掌握中國經濟命脈的精英們,怎么跟我們有什么關系呢,我也覺得很奇怪
主持人:那您怎么看這個獎呢?
廖曉義:我覺得這個獎說實在讓我很感動,因為環保被整個社會認可經歷了一個很長的階段,我和我的伙伴們,很多年的努力之后,有一天能夠得到經濟界的精英的這種視線的關注吧。
主持人:為什么這些人群對你來說特別重要?
廖曉義:因為所有的環境問題,本質上是一種經濟行為的后果,對吧,所有的問題,生產消費、貿易投資,實際說都是消耗資源和污染環境為代價的,只有這種經濟行為從源頭上改變的時候,也就是說只有經濟的人群他有這種環境意識的時候,環保才能最有效。
解說:
2005年,中國各界都在大力推進建設節約型社會。作為民間環保組織代表,廖曉義曉義也帶領她的團隊發起了“26度空調節能行動”,這項活動得到了政府的大力支持和民眾的積極響應,全社會由此掀起了一股空調節能熱潮,許多單位都簽下了“承諾卡”,承諾夏天空調不高于26度。
[頒獎晚會上主持人介紹空調行動的影響和成果;頒獎]
主持人:廖女士長期以來一直從事環保事業,為此付出了很多,此時此刻拿到這樣一個獎項,有什么樣的感言。
廖曉義:我想這里與大家分享,一個我們的節能三字經,叫冬18(度),夏26(度),省空凋,換燈泡,爬樓梯,不待機,騎單車,坐公交。
此時的廖曉義曉義和她的地球村成為了人們關注的焦點。然而很少有人知道,早在幾年前,廖曉義曉義就在為空調節能行動而四處奔波了。幾年間,為說服人們改變空調溫度,廖曉義曉義幾乎跑遍了北京市所有的公共場所?;貞浧鹉嵌稳兆?,她用了八個字來描述:歷盡艱辛,受盡屈辱。
主持人:如果說按照你們所說的,冬18(度)、夏26(度),你們對能源有什么樣的貢獻呢,算過賬嗎?
廖曉義:如果我們只拿北京為例,如果我們都達到26(度)到28(度)這個期間,那么一個夏天北京能省至少三億度點,有一次我在哪兒車上聽見什么人說,他們什么什么,收音機里說,交通臺,你們路上很冷吧,我們現在還熱得很呢,我們像被窩一樣,我想他說這種話的時候,他一定不知道,這種冬天的時候,把室內溫度搞得像被窩一樣,他的后果是什么。
主持人:但是問題是你讓人家接受他,是不是最舒適的一個溫度。
廖曉義:舒適這個概念,你看怎么看。我們發現,夏天的時候,很多溫度,很多車和大酒店是18度,為什么夏天你可以18度,冬天你不可以18度呢,為什么你夏天要18度,你冬天要26度呢,為什么我們不可以把它調一下呢,冬18,夏26。
主持人:依據呢?
廖曉義:依據…
主持人:你們的依據就是生活中間存在這種不合理,你們認為不合理。
廖曉義:對,我們認為不合理,其實我們自從人進入這個恒溫環境以后,人的生命功能在退化,比方說夏天你不出汗,一點汗都不出,那你那個毛孔該張的時候也不張,冬天你還是穿襯衣,一動就出汗,出點微汗,實際上就是冬天的時候,毛孔跟收縮的不能收縮,張縮的功能不能展開的時候,實際上整個新陳代謝都會受影響,這是中醫大夫告訴我們的。一個朋友給我打電話說,你們為什么不早一點搞這個26度的空調,害得我現在已經得了病了,大夫告訴我,我得的是空調病,就是因為我車里頭開的是18度,有時候還低一點,我睡覺也是18度,結果我就得了一種怪病,治都治不好,那這就是答案,你太違反自然規律,你肯定要受罪
主持人:那為什么以前你沒有說,今年當政府提出來節約的時候你們再說,適應時事。
廖曉義:不,我們是2003年,當時那個時候是和大主流是對著干的,因為主流就是要拉動內需,我們就是要倡導節約資源,并不是說因為政府提出來節約型社會,我們才來跟著叫,從某種意義上可不可以理解是我們這樣的組織的,更多的呼吁影響了政府呢。
主持人:那么你們剛開始提出這個理念來的時候,推銷自己的理念的時候,它一開始就被接受了。
廖曉義:很難,事實上我們第一年,就是在2004年,我們效果很不理想,我們只是吆喝,當時我們就知道,上海有些酒店都嘗試過,比方說26度這種,但是就遭到起訴,消費者起訴。
主持人:但是這樣做是合理呢,還是合法呢?我消耗能源我付了費,客戶也歡迎。
廖曉義:現在環保的很多問題,都是合法不合理。因為這個環境的法在滯后于我們的經濟發展,但是我們正因為他滯后所以我們才要在合理下,先走一步,帶動合法性。
主持人:那順著你們的思路,我們不要空調行不行,那不是更好嗎?
廖曉義:個別人是可以的,比方說我就不要空調,我此生家里不會有空調,我覺得不僅僅是環保的問題,更重要是健康,我就想夏天出汗,越出的汗越多,越高興,排毒越厲害,新陳代謝越好,預示著我來年更健康。
主持人:我看到你們辦公室都有空調。
廖曉義:我告訴你們我們地球村,2002年之前一直沒有空調,我們住在六層樓上,每個人要到地球村來工作,先得問他怕不怕熱,受不受得了熱,愿不愿意出汗,后來終于遇到了一群,就是從天津來的一群朋友,他們實在受不了了,說你們能不能,我們給你們捐贈 ,捐贈我們就收,但是我們很少開,很少開
主持人:我們可以設想一下,如果你們提的目標都能夠實現,都能成為一種時尚,可能GDP就要被改寫。
廖曉義:但是綠色GDP會增加。
主持人:那我們需要哪樣呢,或者政府會選擇哪樣呢?
廖曉義:當然是越來越朝著綠色GDP靠近,如果我們不是為了這一代人發展,如果我們還希望中國這個民族能夠活了五千年,還再能活五千年。
主持人:但是我們中國有句古話叫“錢是掙出來的,不是省出來的”?
廖曉義:古人的話也有道理,但是現在實際上我們每個人消費的資源,比起古人來講,不知道多了多少倍,而我們的人口又不知道比古人多了多少倍,像這個時候如果我們不節約,那我們就等死,我們有很多創造的空間,而不是說一定要選擇最消耗資源的,最浪費的那種創造,那個不叫創造,那叫造孽。
主持人:但是我覺得在人類消費不斷進步,或者按照你說的倒退這樣一種潮流之中,你們的力量我覺得可以忽略不計。
廖曉義:我相信我們做的事情,我們這么多組織做的事情,非常微小,但是它存在著,我和我的伙伴我想都有一種傻勁,就是所謂的“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隔斷:
創辦地球村,她如何面對別人質疑
你們可以拿外國人的錢去開發,我們為什么不拿外國人的錢搞環保
四處酬款,她如何保留自己的尊嚴
我要錢的時候,我沒認為我是在討錢。
[廖曉義介紹辦公室和工作者]
廖曉義:這是咱們村,我們大多數都是大學畢業的大學生,也有從國外回來的,你像我們毛達,就是從澳大利亞(回來),讀了環境管理學,我們有一個大夫,他是學中醫的,他現在成了網管,韓波是生態學和文化人類學雙學位,我們還有學哲學的,遲田是日本的志愿者。你的專業是什么,使政治。剛開始就是幾個女人在折騰,而且是幾個老女人,像我這種,后來年輕人也多了,男孩子也多了。年輕度提高了,陰陽也平衡了,挺好的。
解說:
廖曉義曉義創辦和負責的地球村成立于1996年,這是一個致力于進行公眾環保教育的非營利組織,也是中國第一個民間環保組織。地球村主要通過制作環保影視欄目、建立環保教育基地、在社會各界開展環境保護項目等工作,來提高民眾的環保意識,讓環保成為人人都能自覺參與的活動。十年來,在廖曉義曉義的不斷努力下,地球村已經從一個小規模志愿性團體發展為制度化管理的正規組織,地球村正在逐漸被越來越多的中國人關注。
主持人:你們標榜不贏利,那么你們靠什么生存?
廖曉義:我們的生存,用一句不恰當的詞來講——“化緣”。你有一個好的想法,那么得到一些基金會,或者是企業的支持,然后我們籌資然后把這個項目做出來,然后又再去籌資,用過去話來說吃了上頓找下頓這么來做。
主持人:容易嗎?
廖曉義:很難。如果籌資很容易,我們不止二十個人,可能就更多了,在中國呢,這種民間組織的概念還是一個新生事物,所以呢,我們主要的來源還是從國際的一些基金會,和一些國際組織來。所以我們由此遭到了一些個別人的質疑,說我們拿國際的錢。我說現在又不是改革開放前的里通外國,你們可以拿外國人的錢去開發,我們為什么不拿外國人的錢搞環保,奇怪了。
主持人:但是你還是個知識分子,你還是要面子的,那你伸手跟人要錢的時候,你怎么說?
廖曉義:我要錢的時候,我沒認為我是在討錢,因為我不是為自己。
主持人:能不能透露一下運作這樣一個組織,一年的經費是多少?
廖曉義:一百多萬人民幣,就是說基本能夠維持我們二十多人的薪水,日常的辦公費用,還有我們社區相關的活動,一直能夠基本上往前走。
主持人:沒有志愿者嗎,志愿者也拿薪水嗎?
廖曉義:有志愿者,志愿者沒有薪水,志愿者是志愿者補貼,比如說管飯,然后每天有十塊錢的交通補貼。
主持人:如果有污染的企業愿意給錢你們,你們會接收嗎?
廖曉義:這是一個檻,這個檻在國際上一直有不同的態度,有的堅決不能拿污染企業的錢,有的呢又覺得,反正是他有出錢反正他要給,所謂的好事總是好事。我們在這樣一個兩極中間。 比方說一些石油產業,石油企業的這方面的一些項目的合作,也在考慮,但是我們要求拿人家的環評報告。
主持人:但是你這種原則上的靈活性會不會導致你們自己本身工作性質的改變,比方說贊助費變成封口費了。
廖曉義:絕不。至今為止我們從來也不接受這種要封口的這種資助,我們很貴,買不動。有一次有一個企業給我們多少錢,前提是帶他的標,我就沒有要,幾十萬,因為我說我不給任何企業做任何代言人。我覺得中國現在的有些問題,有些原則不能堅持下去,就是人還是太便宜了,一點錢就把口封了,一點錢就把良心買了,我們太貴了,買不了,買不動。
[在辦公室吃飯;辦公室靜物細節;和工作人員交流工作;]
廖曉義:毛達,咱們清泵行動還沒上去,(網站上)還是領獎畫面,他們在寫著呢。
解說:
廖曉義曉義1954年生于重慶,1986年中山大學哲學系碩士畢業后,在中國社會科學院任助理研究員。1990年,廖曉義曉義讀到了朋友一篇關于環境的論文,就是這樣一個偶然的機會讓她從此和環保結下了不解之緣。
廖曉義:我還記得他論文的名字叫什么,“改造與適應是人與自然的兩種基本關系”。我們過去不是只講改造自然嗎,他就談到適應也是人和自然的另一種基本關系。那么我就跟他爭論,當時我是技術主義者,我就像現在很多人一樣,相信人類的技術,人類可以解決一切困難。但是為了說服他,我去看很多東西,一旦了解了以后,我感到很慚愧,然后我就迅速地就倒戈、投降,跟他站在一起,跟我的好朋友站在一起。
主持人:是一個冥想的結果,不是現實的觸動。
廖曉義:還不是,還真不是,我那時候并沒有說走到某一個地方看到污染很震撼,如果說有什么現實的結果,就是說北京在砍樹,有一次還是我女兒有點觸動我,當時她三歲多,結果我們住的旁邊,有那種長眼睛的樹,那種叫什么白楊樹。我們那小女兒,特別喜歡那樹,每次從幼兒園回來,說這個樹怎么了,說這個樹在哭了,這個樹在笑,就這么,她就跟它說話,結果有一次回來以后,這些樹全沒有了,被砍了,她就說長眼睛的樹呢,長眼睛的樹呢,我說被砍了,我也沒有在意,她哇一下就哭了,哭了滿世界就說,誰砍的,我要去找他,誰砍的我要去找他,就哭哭哭,哭了一個晚上。我當時有點感覺,我覺得為什么同樣一個事情,小孩子她這樣一種情緒,而我那么理性地來對待這種災難。這說明我們人身上的對自然原始感情在退化,我們本來是自然之子,我們本來是和自然是血脈相通的,但是我們現在越來越技術包裹的,理性把我們塑造得,真的從自然的感情來講,叫無情無義了。
解說:
決定為環保做些事情的廖曉義開始頻繁發表論文,呼吁大家關注環境問題,然而并沒有引起任何反響。1991年廖曉義曉義決定拍攝關于環保的電視節目,希望借助強大的電視傳媒來宣傳她的環保理念。從未接觸過電視的廖曉義曉義第一次嘗試成為一個影視制片人,開始四處拉贊助,組織攝制組。
主持人:經費問題怎么解決,播出后在哪兒?
廖曉義:現在想起來那會兒真的像一個夢一樣,好像天方夜譚,我要去自費拍片子,拍出來,找到農業頻道的制片人,我說你看,如果你給我時間,我就可以拍出這樣的片子來,而且是免費的,不要你的制作費,然后他就給我播出時間,我又拿著播出時間和片子去找基金會,你只要給我錢,我就可以做出這樣的片子,而且在這上面播。就這么一個過程。
主持人:很順利?
廖曉義:不順利,那個太難了,那一年做一個出品人折騰了我一年多,太麻煩了,一個攝制組,片子怎么拍,怎么去籌資,怎么去采訪,那簡直,那會兒我都快崩潰了,真的,只差跳樓了。
[廖曉義展示柜子里儲存的節目帶]
廖曉義:這是我們過去十年拍了很多片子,做了很多光盤,這些都是。這邊是素材 ,素材帶,這邊是一些播出帶,這是小帶 。我們這里好多帶子 ,記錄了我們十幾年各種各樣的活動。
[廖曉義做的電視片片段]
解說:
廖曉義曉義和攝制組的同伴們花了一年時間制作完成了電視專題片《綠色訪談錄》,然而卻沒有一家電視臺愿意播放。1993年,廖曉義遠走美國,成為北卡羅萊納州州立大學國際環境政治專業的一名訪問學者。在此期間,她奔走于美國各地繼續拍攝環保題材的專題片,并接觸到了許多美國民間環保組織,廖曉義也由此萌發了在中國成立民間環保組織的想法。1995年,廖曉義放棄了美國綠卡,回到中國開始籌建“地球村”。
主持人:1995年的時候,廖曉義沒有名,我們也看不到您在國內,放棄綠卡待在國內搞環保這種迫切性。
廖曉義:我真會這么想,我不是在這兒聽起來有點唱高調,我覺得你自己的生命就是這方水土養的。它有問題的時候,你不可能不管嘛,你不可能一撒腳就走嘛。
主持人:但是那邊是妻子的義務是母親的義務,更迫切更實際。
廖曉義:那我想我可能不是一個稱職的妻子,不是可能,我一定不是個稱職的妻子。
解說:
1996年,廖曉義得到了熱心人士無償提供的兩間辦公室,地球村正式在北京成立。中國有了第一家民間環保組織。
主持人:十年前,你真的密友后臺?
廖曉義:我就是一介草民,婆家娘家都不在這。一介草民,他們說的,一介書生,一介草民。
主持人:那憑什么相信自己能干成這件事,我要注冊一個地球村?
廖曉義:我也沒有想過,我是一個能干成什么事的人,我也不認為我一定干成什么事,我現在也不認為,我究竟我干成了多少事 ,我只是在媒體上出鏡率比較高。我就說過嘛,不怕出名,其實真的是,我們又沒錢,又沒權。如果名聲能夠帶來一群聽眾,為什么不要他們。
主持人:注冊的時候你能夠動用多少資金?
廖曉義:十萬。
主持人:背景呢?
廖曉義:背景啊,借的。你想我這一個北漂,我到北京來,我也就是沒什么,沒什么背景,那就是住在別人家,吃在別人家,編片子賴在人家的機房里。
主持人:有沒有撐不住的時候
廖曉義:我們好多時候,真的是很難的。我講到三年前,我們都還是每年都有,就是連最低微的工資都發不出來的時候。
主持人:怎么撐過來的。
廖曉義:可能是天意吧,就不讓你垮。 如果有什么堅守的話,那是一個群體的堅守。而且你和這個群體在一起,你很幸福。所以我經常說,做環保,其實挺幸福的,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做社會歡迎的事,和好人一起做事,你說這三大幸福如果有,三個條件有,難道不幸福嗎?
隔斷:
十年努力,她如何面對項目的失敗
我們不承認失敗,不認輸。
十年奔波,她如何坦然面對艱辛的生活
他們這些人連命都扔得出去,我們那點時間精力有什么,算什么呀。
解說:
“地球村”成立不久,廖曉義便帶領大家在北京進行“垃圾分類”的推廣工作,然而實際操作中遇到的困難遠遠超出廖曉義的預想。甚至直到十年后的今天,北京的“垃圾分類”仍然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
主持人:你現在跟我們說說垃圾分類有什么好處?
廖曉義:垃圾分類以后呢,它可以不用那么多地來建田埋場,你看我去過好幾個田埋場,周圍都是糧田,中國土地那么少,拿來做田埋場,何況那些資源,那么多的資源就不能再回收了。
主持人:十年前你們的設想是什么,開始推廣垃圾分類的時候?
廖曉義:我們設想當時是過于樂觀了,我們覺得當時有人就告訴我,是個老美,說你們做最難的事,做垃圾分類,美國都做了20年現在還不到40%,我們當時就想過,這個事情最難做嗎,中國的垃圾分類是世界上當時是做的最好的呀,當時50年、60年代的時候,你看我們的橘子皮、牙膏皮,我們小時候都是分類的呀,西瓜皮拿去喂豬,淘米水拿去重新再用,那么什么渣土就拿去再建材的,我說中國有這個傳統,中國有節儉的傳統,怎么可能做不起來呢。
主持人:但是和十年前相比,我們沒有看到垃圾分類的垃圾箱的增加。
廖曉義:對,我走到什么地方,最喜歡看垃圾筒,也就是看所謂分類垃圾筒擺在街上的是不是分類了,幾乎百分百的是沒有分類的,那么就說明什么呢
主持人:那說明你們推廣失敗了。
廖曉義:某個層面上我們受阻,不能說失敗,我們不承認失敗,不認輸,我們還在做,我們在1996年在某些小社區實現了非常小范圍的分類,實際上支持率挺高的,至少是一大半,公眾是愿意來參與的,但是后來處理是個問題,最后分出去東西的處理,最后成為一個障礙。
主持人:但是以前遇到的問題,現在仍然存在
廖曉義:我們認為有一個好的契機,就是2008綠色奧運行動計劃的承諾,我相信全體中國人民不可能,對著世界食言的呀,全體北京人民不可能對著世界食言的呀。我們做了承諾的,我們是靠著這份承諾才拿到這個主辦權的呀,我們承諾里面說過垃圾分類要50%,2008年以前要達到的,我不相信這些,老百姓不會有這樣一種覺悟,我也不相信我們政府有關部門不能把這件事情實實在在把它做起來。我相信每一個當年7月13日,北京申奧成功的時候,每一個在天安門前狂歡的人,都會來參與到這個垃圾分類的,這個行動中來的。
主持人:你今天在談未來的時候那么興奮,我認為有這樣的憂慮,會怎么樣,會不會重復以往。
廖曉義:不是興奮,是激憤。我怎么說呢,十年嘛,我想再活十年應該沒問題,我相信再有十年的時候,我的未來的那個十年,到時候您再來采訪我,我相信會給你不同的一個答案和信息。
主持人:我推廣垃圾分類,我在宣傳先進的環保理念,我在為你們著想,但人家并不理解,有的時候甚至可能嗤之以鼻。
廖曉義:正因為不理解我們才要做。如果我們說出去大家都理解了,還要我們干嗎呢?
解說:
2000年5月,因為對環保事業的突出貢獻,廖曉義獲得了有“諾貝爾環境獎”之稱的蘇菲環境大獎。地球村也受到國際社會廣泛關注, 被聯合國環境署定為在中國的民間聯絡站。 2001年,北京奧委會采納了“地球村”提出的“綠色社區”推廣方案,廖曉義被聘為2008年奧運會的“環保顧問”。為了“綠色社區”方案能在2008年前順利實現,廖曉義和她的同伴們也更加的忙碌了。
主持人:你介意介紹一下你的生活嗎,你的生活都是環保人士的生活,是不是跟我們有不同呢?
廖曉義:我是生活在一個,其實和大家,在很多方面是一樣的狀態之中,只是說,我們盡可能地做一點事,比方說永遠的無車族,絕不忍心把那個,洗衣服的水直接排入下水道,希望還能夠,把它留下來,再來沖廁所,包括冬天不洗澡洗那么勤,一個星期洗一次,我不覺得每天洗澡有什么必要,包括所謂現代有些人看來,可能是不良行為。包括盡可能地不坐電梯,有的時候也不可能都坐公交,因為要趕車要什么的,所以有的時候為了解決時間的問題,我就住在辦公室。
主持人:那你看到路上車流的時候會不會憤怒?
廖曉義:憤怒,與其說憤怒還不說是無奈吧。
主持人:你覺得你能阻止別人踐踏生態的腳步嗎?
廖曉義:不能夠,但是試圖。人對自然應該有一份感情,應該有一份責任,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是自然之子,你真的把自然當成親人的時候,你就和他血脈相通,我覺得有些事情恐怕我這么說,不在我們圈內都很難理解,真的是對于我們天地父母有感情,有感情。好多時候,就是這個感情支撐著。
主持人:你不妨跟我們說一說,你對天地父母這種感情?
廖曉義:這個很自然吧。
主持人:題目很大,而且很神圣。
廖曉義:這是不可以說的,人的語言不能表達,只能自己去體會,人和天的感情不是人的語言能表達的,所以就是不要問這個話題。(哭了)
主持人:您現在做環保,您應該把你的話告訴大家,應該讓更多的人能夠理解。
廖曉義:無法表達。好多時候我們就用這個外殼,用理性的外殼把自己裹起來,是因為我們要在這個殼里頭做事情,是因為我們不能夠太感性。但是,但是我想為什么人就會認為自己是個獨立的存在呢,為什么人就是只認自己的父母呢,沒有天地哪兒有,沒有所有的空氣、河流、水、物種,所有的這些演化,所有的這些環境,那兒有你的父母呢,哪兒有人呢,這是特別簡單的常識嘛。那么你看到這些東西,這么糟糕的,只是為了滿足人的奢望,就要去把天戳個洞,把地弄個窟窿,把河流到處都塞了東西,看到那么多的物種去獵殺的時候,你怎么可能不心痛呢,我都不理解了。我都不理解,可能我不正常。
主持人:值得你放棄一切。
廖曉義:當然,還有這么多的人連命都放出去了。(索南達杰)他為什么,他一個人又沒有說是哪個人讓他去保護藏羚羊的,一個人就跟那么多的,在可可西里那么難,他就為了藏羚羊把自己,把自己給扔出去了嘛,他們這些人連命都扔得出去,我們那點時間精力有什么,算什么呀
主持人:那你這樣做,這樣想,每天生活在這樣的世界里面,你覺得幸福嗎?
廖曉義:幸福。當你這樣做事,你晚上睡得覺,心里邊踏實,這種踏實感是幸福,而且當你這么做的時候,你會覺得當你覺得萬物真的是很相通的時候,你會隨時有一種感恩,你吃飯會感謝,你用水會感謝水,你走出去呼吸,你會感謝空氣,你生活在一種感恩狀態中,也很幸福。感激給人帶來很多幸福。
[畫外音]我覺得我在做為天地該做的事,盡管我做得不好,盡管我還沒有做成,但是我在做。中國人有一句話,叫天地良心,講得特變好。我想我至少還算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情有意、有道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