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濕地生命美麗卻脆弱
2012年05月31日
是誰日夜遙望著藍天?青藏高原,這里是長江、黃河、瀾滄江的源頭,更是眾多美麗生命的棲息之地。他們,絕無僅有,他們即將消失。
中國濕地報告:是誰日夜遙望著藍天?是誰帶來千年的呼喚?青藏高原,這里是長江、黃河、瀾滄江的源頭,更是眾多美麗生命的棲息之地。他們,絕無僅有,他們即將消失。
帶著對這些美麗而脆弱生命的惦念,我們實地走訪了青海湖、三江源眾多的濕地和自然保護區,去看望普氏原羚、湟魚、黑頸鶴的棲息之地,探尋他們真實的生存狀況以及正面臨的危機。
在青藏高原東北部,像翡翠玉盤一樣的青海湖鑲嵌其中。湖四周,從山下到湖畔,是廣袤平坦的千里濕地。這里是阻擋西部沙漠向東蔓延的重要屏障,也是眾多亞洲特有珍稀鳥禽的家。青海湖的西部有一條綿延300多公里、最終注入青海湖的河流,名叫布哈河。這條河流是青海湖最大的入湖河流,其中還生活著青海湖中唯一的大型魚類--湟魚。
而目前,這種對于青海湖的生態至關重要的湟魚也面瀕臨滅絕的危機。青海湖湟魚救護中心站長張宏說,如果沒有了湟魚這個支點,整個青海湖的生態平衡將不可設想。
張宏:裸鯉作為青海唯一的一個大型魚類,它能夠有效控制水體中的一些水生的植物的量,同時它也是候鳥的一個主要食物來源。如果說青海湖作為一個魚、水、鳥共生的這樣一個生態環境的話,裸鯉應該是處在核心的這樣一個地位。
鳥吃魚、魚吃藻,藻類直接關乎水體的質量,這個非常簡單的大自然法則卻并不是每個人都懂得。雖然如今的布哈河水量逐年上升,青海湖湟魚的生存環境較之往昔已大為改觀,但威脅如利劍,時時懸在我們的眼前。一大早,記者跟隨青海湖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一行沿著布哈河排查暗訪沿河的排污和非法活動,在距青海湖僅十幾公里的岸邊,就發現了一個規模不小的采砂場。布哈河兩岸,寸草不生的褐色巖石裸露在陽光下,河道中央留著被采砂車碾壓出的幾條深深的溝壑。保護區管理局局長星智看了心痛不已。
星智:我們從這個目測上面看,它這個水土流失,就把大量的泥沙帶入青海湖,生態環境就會破壞。再加上這是我們湟魚主要產卵地,你說這個地方本身灌木長的就這么好,要是以前這個地方全是灌木,你說這么破壞下去……強烈的責任感讓保護區的管理者們一天也不敢放松,然而,他們目前最擔心的是對一些違法行為依然無可奈何。青海湖自然保護區管理局局長星智:
星智:非常氣憤也是無能為力,好像我們是保護自然環境的,就有這個權力來管,我們反映了勸勸他給他好好講,這個生態重要性,如何如何講道理,因為我們執法,沒有這個執法權。
氣候變暖、降水減少等天災固然可怕,人類采砂、非法捕撈造成的后果卻一點不亞于天災。在青海湖附近濕地,還生活著一種全球只有中國擁有、中國也只有青海擁有的珍稀動物--普氏原羚。然而,令人心痛的是,目前在青海湖周邊僅殘存10個種群,總數也只有幾百只,其命運甚至遠遠不如藏羚羊。青海湖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科研保護科科長吳永林告訴我們,普氏原羚生存環境惡化的直接原因,是曾經的濫捕濫獵以及如今的過度放牧,讓這些美麗而優雅的動物再無自由奔跑之地:
吳永林:為了牧民放牧的需求,圍欄是加高加密,它這個圍欄高度是1米5,帶刺,普氏原羚它跳躍時是1米2左右,普氏原羚一旦受到驚嚇的時候它就跳不過去的那個圍欄的時候,它就掛在那個圍欄上,掛死、掛傷、掛殘。
1米5的帶刺圍欄,成了普氏原羚永遠無法逾越的死亡線。已從事幾十年動物保護和動物研究工作的吳永林呼吁政府盡快出臺相關管理措施,即使不能拆除所有的圍欄,也要在整個自然保護區降低圍欄的高度,不要讓這些美得讓人心碎的動物一次又一次慘死在我們的眼前。
他說,我們懷念那個沒有圍欄的草原。吳永林的老朋友、剛察縣森林公安局局長馬躍民十幾年來一直在最基層從事普氏原羚的保護執法工作,在他看來,由于政府的重視以及民眾環保意識的增強,濫捕濫獵如今已大為減少,但普氏原羚現在還面臨著一個更加難以解決的問題:
馬躍民:好比說,鐵路的修路,雙線的架線,這樣一來對普氏原羚本來很脆弱的環境又進行了一個零散的隔離。
最美麗的,也最脆弱,這些珍稀的動物,他們生活得好與壞,無疑是我們人類自身生活環境的一個風向標和晴雨表。在三江源玉樹地區的一個叫作隆寶灘自然保護區的地方,生活著世界上唯一的一種高原鶴類--黑頸鶴,而這樣一種被藏族人稱為神鳥的動物也正面臨著消失的危險。在隆寶灘管護員文德江措的望遠鏡中,我們艱難地找尋到它的身影,兩對黑頸鶴,雌鶴正在孵卵,雄鶴在一旁守候,畫面美麗而溫馨。文德江措告訴我們,由于濕地的退化和各種人為因素,隆寶灘的黑頸鶴一度只剩下40來只:
文德江措:比原來的話,水少了,最近幾年一直下降這個水,所以的話,可能會出一些問題。晚上這個偷蛋最危險,我們剛開始來的時候,每天晚上,那里下多少蛋,全部拿完了。
一條緊靠隆寶灘的公路上,往來不絕的車輛讓這片濕地不再安寧。因為生態補償的問題沒有解決,周邊的牧民也不愿離開這里。為了守候濕地,守護黑頸鶴,文德江措在濕地中央的小島上支上一個鳥巢般的小帳篷,在黑頸鶴產卵孵化的季節,白天沿公路巡視,晚上跋涉到這里睡覺。這樣的生活已經持續了20多年。站在文德江措的帳篷前,我們突然發覺,他也變成了這塊濕地上棲息的一個物種:
文德江措:家鄉有這么個濕地,再有這樣的鳥類,能保護下來的話是我們的榮幸,應該保護,算是我們的一點貢獻吧。
來三江源采訪的前夜,我們在西寧遇見了可可西里環保英雄索南達杰的同鄉、戰友和追隨者--哈希·扎西多杰。十八年前,第十二次進入可可西里的索南達杰在與偷獵者的搏斗中犧牲,而扎西多杰接過旗幟,成立了三江源生態環境保護協會。如今,雖然帶領的志愿者越來越多,但依然無法緩解他心中的憂慮:
扎西多杰:東部百分之40的江河湖海都成那樣了,西部大開發要開始了。我們有環境意向評價嗎?我們有環境規劃嗎?我們有鄉村規劃嗎?我們有濕地規劃嗎?
大自然因成千上萬的物種共生共棲而充滿魅力,在這樣一個生命的鏈條上,我們所有人的命運都緊密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中國濕地報告》西北組記者在青海的采訪過程中,處處感受到了這樣的憂思和感動。
我們不會忘記,青海動管局官員蔡平在談及立法之困時急切的眼神;也不會忘記,青海湖僧人智華和瑙日為能每天觀測到斑頭雁的增加而露出開心的笑容;我們不會忘記,那些常年駐守在空曠的保護站卻收入甚微、連編制都沒有的管理員;也不會忘記,苦守著一個人的濕地的加吾才讓十幾年不變的執著。所有的擔心,所有的追問,都是因為我們希望,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能對周邊的生態和自然始終充滿敬畏之心。正像詩人所說,我們沒有失去記憶,我們去尋找生命的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