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朋友第一次來我家,會一眼瞄到被我擠在最高層架子一角的一個銀色怪物?!班?!你也有這個外星人??!”說這話的,通常都長著一雙識別好貨色的火眼金睛。
全球暢銷55萬個的設計“精品”
這個在我家享受著“高處不勝寒”待遇的“外星人”,是鼎鼎大名的設計巨腕菲利浦·斯達克(Philippe Starck)的“曠世絕作”——Juicy Salif,一只由Alessi出品的檸檬榨汁器。我之所以稱之為“曠世”,是因為自1990年生產銷售到2001年,Alessi賣掉了55萬個“外星人”,至今仍然是設計專賣店中的經典。而所謂“絕作”,如果哪位家中也有此寶物,定會明白我的意思。因為“外星人”被公認為什么都好,就是榨不了檸檬汁!
長著個檸檬頭,三只細細長長的腳,像蜘蛛;銀色的外衣使之更像外太空不速之客,尷尬地落在地球一角,“外星人”綽號也緣由于此。后來我看斯皮爾伯格的《世界大戰》,覺得那里面的巨型機器殺手好似這榨汁器的遠房表兄,看來藝術家們的想象力也有限。不過這位小表弟可沒有那股子雷厲風行的超能量,簡單講是典型的“聰明面孔笨肚腸”,中看不中用。我用過一次,就極有挫折感地敗下陣來:檸檬汁順著手腕往袖口里流,順著長腿往桌上流,還往臉上噴,(倒是順帶美容了),可就是不怎么往接在下面的杯子里走。好在后來又有其他人試過也以郁郁寡歡百思不得其解告終,要不然我可真覺得自己賤得沒福氣用精品。
除了榨汁之外都十全十美
其實這話說來,也已經不算什么新聞了。自“外星人”問世,趨之若鶩者、破口大罵者,和更多疑惑不解者就紛紛爭論個沒完。斯達克本人早在哈佛設計學院的一次演講中親口講到,“有時候你必須選擇設計的目的——這玩意可不是為了檸檬汁,……在某個夜晚,一對新婚夫婦邀請新郎的父母來家作客。父子倆去看電視足球比賽了,新娘和婆婆頭一回單獨在廚房,氣氛有點抑郁——這個榨汁器就是為了起個話頭而設計的?!?/P>
大師這段廣為流傳的語錄顯然不能解釋為什么他要設計一個不怎么好用的檸檬榨汁器,不過 “…made to start the conversation”這功能可一點都不假。折騰半天到處粘嗒嗒,還湊不滿一杯飲料,豈不是要研究討論老半天嘛!我家這寶貨,也的確制造過不少話題。沒見過的好奇的,我自然要拿下來現現寶,著重強調此乃大師作品;懂經的卻沒用過的,我更要控訴一番其“繡花枕頭一包草”的惡劣本質。不得不承認,此榨汁器在一頓賓主雙方初次建交的重要晚餐上,還真是有融洽氣氛,開胃健脾之功勞。而說句公道話,他也稱得上是榨汁器中的“超?!?,氣質獨特艷壓群芳,平時看著怎么看怎么養眼??傊?,只要你忘了他是個榨汁器,他就那么地十全十美。
“情感設計”的典型之作
在“外星人”的百萬擁有者中,不把他當榨汁器的絕非少數。美國西北大學電腦和心理學教授唐納·諾曼(Donald A. Norman)在接受英國《衛報》(The Guardian)采訪時就曾經說他有個“外星人”,“但我不是用來榨檸檬汁的”。諾曼2004年的新著《情感設計——我們為何喜歡(或討厭)日常用品》(Emotional Design: Why we love (or hate) everyday things)以“外星人”作為封面,足以證明這是一部令人愛憎分明的經典作品。根據諾曼的研究,當我們接觸一樣東西的時候,除了關心它有多好用,也關心它有多好看。更重要的是當我們使用它的時候,反映出了我們什么樣的自身形象?我們的背景、年齡和文化等等都在我們使用的東西中得到體現。這種被諾曼稱之為“反射設計”(Reflective design)的現象,在生活中司空見慣,品牌便是最明顯的例子。而“‘反射設計’就是創造讓你可以跟朋友炫耀的東西”。
花50歐元買一個榨汁器,好像貴得離譜,但如果是50歐元擁有一部大師作品,那就是揀了個大便宜,滿足了虛榮心了。我家的“外星人”是朋友送的禮物,在虛榮得意顯擺了一大圈之后,還是被我“高高在上”地供奉了起來。雖說沒找個好位置充分顯示它的曼妙身段,但這不也將錯就錯地體現了我藐視權威的酷勁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