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雌豹餓的急，時不時抬起頭眺望前方，焦急地等待著。
這幾日，雄豹寸步不離雌豹，時刻守護著雌豹，提心吊膽的總怕有什么意外。想著妻子即將分娩，雄豹心里溢滿了幸福，睡夢中他也在摟著自己即將出世的兒子，開心地蹦、開心地跳。一天未曾進食，雌豹此時痛餓交加、極為疲憊。得為妻子獵頓美味！想到這里，雄豹和雌豹蹭了蹭嘴、撫慰撫慰一下后便消失在叢林中。
時斷時續、時緩時急的陣痛攪得雌豹煩燥不安，在巢穴周圍不停地踱著圈子。就要分娩了，幾個新的生命就要來到這個叢林世界，就要來到她和他的身邊，雌豹心里好一陣激動。在望眼欲穿的等待中，雄豹還沒有回來。雌豹艱難地挪動著臃腫的身驅，循著腳下的小路緩緩向前走去。她希冀在附近的草叢里能找到一只充饑的野兔，為分娩作好最后的準備。
這是一條再也熟悉不過的小路。雌豹晝伏夜出，每每都是從這條小路走向充滿危險和挑戰的叢林世界；晨曦初露時帶著一夜辛苦捕獲而來的獵物，又從這條小路返回自己的家。也是在這條小路上，她和他邂逅，他那矯健的身姿、勇猛的氣勢使她如醉如癡。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叢林世界里，除了獸中之王的老虎使他們望而生畏外，其次便是他們云豹家族的天下，雄豹更是云豹中的佼佼者。當她把自己的身驅和向往美好未來的心都交付給他的時侯，她覺得今生有了最忠實的依靠。
轉過前面那個彎，就是一片草地，草地里常有野兔出沒。雌豹有時獵不到食物、累得餓得不行時，就匍伏在這片草地里，守株待兔，常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這時，一股香味從彎那邊撲鼻而來，雌豹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本已饑腸轆轆的肚子這下被燎起了更強烈的欲望。她艱難地加快了向前的腳步。
看到了！雌豹一時興奮不已。小路的中間，一個長方形的鐵籠里懸掛著一塊芳香四溢、油珠直滴的野豬肉。雌豹圍著籠子繞了幾個圈后，總也沒有看懂這是陰險的獵人設下的圈套。由于這里遠離塵世，閉塞偏僻，叢林里的生靈除偶有跌進陷井、踩上夾子外，還沒有見識過獵人其他的手段。此時，雌豹肚內的陣痛一陣緊似一陣，她已經感覺到幾只小豹就要在她的產道中脫韁而出了。容不著她再多加考慮，雌豹對著籠口鉆了進去。當她一口叼下那塊野豬肉準備囫圇吞下時，只聽見后面“啪”的一聲，籠口柵欄應聲落下。
二
叢林中的食物越來越稀少。雄豹好不容易捕到了一只水鹿，他將水鹿一口噙住，揚開四肢，順著山脊箭一般射出了叢林。
他愛雌豹，勝過愛自己的生命。在這個孤寂的世界里，他已經了無牽掛，雌豹是他唯一的至親和最愛。和其他貓科動物一樣，云豹家族也是母系社會，他從出生的那天起，就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父親這個稱謂。他有兄弟姊妹，童年的時侯，他們幾個也在一起無憂無慮追逐嬉戲。可以獨立生活以后，母親便無情地將他們驅逐開去，從此兄妹杳無音信。他從小就有一種戀母情結，母親是他的精神支柱。自從他和母親離別以后，每隔一定的時日，他就要去看看母親。最后那次去看母親的慘景使他永生難忘，當母親撲向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抵擋住那顆本是射向自己的罪惡子彈時，母親臨危不懼的最后英容就永遠定格在他的腦海深處。也許是戀母情結的轉移，也許是雌性在他的心中占有太重要的位置。當雌豹闖入他的生活和他真心相愛以后，他就把所有的愛傾注到了雌豹的身上，他要和雌豹相偕相依、相親相愛，他要用濃濃的親情和雌豹建起一個家，讓他們的后代生活在一個充滿溫馨、充滿關愛、不再孤寂的世界。
回到巢穴，不見了妻子，雄豹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他大吼一聲，曠野一浪浪的回蕩。雌豹聽到了丈夫的召喚，急切地發出了求救的呼叫。雄豹驚呼一聲，立時循著妻子的叫聲狂奔過來。
一幅慘景令雄豹目不忍睹！
雌豹被困籠中，剛好能容一個身軀的籠子使她無法動彈，她連作困獸猶斗的力氣都沒有了，躺在籠子里直喘粗氣。雌豹的身后血跡斑斑，兩條弱小的生命已經出世，發出微弱的叫聲，一拱一拱著毛茸茸的身體在吮吸著媽媽的奶頭。
雄豹走上前去，他用他的前肢憤怒地拍打著籠柵，張開大嘴撕咬著籠柵，均無濟于事，狡猾的獵人把籠子做得十分堅韌。
怎么辦！雄豹圍著鐵籠咆哮著，一時束手無策。
雌豹可憐巴巴地望著雄豹，眼睛露出絕望的光芒。她竭力想轉過身去，撫摸撫摸剛剛出世的兒子。雄豹隔著柵欄，用前肢慢慢將兩只小家伙向前挪動著，好不容易才將兩只小家伙蹭到了雌豹的跟前。雌豹親著、舔著，兩只小家伙也任由母親撫慰。多象他的父親啊！雌豹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雄豹又開始有力地拍打起籠柵，一下、二下、三下……直到兩爪血肉模糊，籠柵紋絲不動，雄豹絕望地軟癱在地……。
三
東方漸漸露出了魚肚白，天快亮了。
兩只云豹就這樣你望著我、我望著你，捱到了這個時刻。雌豹預感到獵人就要來了，吼叫著逼迫雄豹快快離開這里。雄豹下定了魚死網破的決心，他要和妻子同歸如盡，沒有了妻兒，他活在這個世界就失去了意義。
獵犬來了！獵人來了！
鷹樣的獵犬早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興奮地叫著奔了上來。雄豹憤怒地撲了上去，和獵犬展開了搏斗。獵人狡猾地躲在一邊，陰森森的槍口瞄準了雄豹。就在雄豹將獵犬撲倒張開巨嘴咬向獵犬喉結的一瞬間，獵人開槍了，雄豹的身體晃了一晃，慘叫一聲滾下了一邊的懸崖。
雌豹痛苦得臉變形，憤怒得眼發火。
獵人圍著鐵籠轉了兩轉，臉上閃著得意的笑。已經很久沒有捕到有價值的獵物了，獵人改變了地點和機關，想不到在這人跡罕至的大山溝里頭一遭就捕到了一只云豹，還帶著兩只豹崽。獵人本想把三只豹子一古腦抬下山去，然后一轉手，就是大把大把的鈔票。可云豹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發現了得坐牢子。不！獵人已拿定了主意，將母豹殺死取皮，將豹崽帶回家去。想到這里，獵人舉起了手中的獵槍，可憐的雌豹還未享受一下母親的幸福，便圓瞪著血紅的雙眼離開了這個令她牽腸掛肚的世界。
獵人將豹皮剝下，把兩只豹崽放入袋中，一聲吆喝，正在尋找雄豹的獵犬怏怏地跟在獵人屁股后往山下走去。
四
雄豹沒有死，一棵斜生的松樹將他擋在了死神的門外。
本要射中腦殼的子彈偏了，從雄豹的頸上穿過。雄豹從昏迷中醒來，那血腥的一幕立時浮現，一股復仇的怒火在心中燃起。他使盡憑生氣力，縱身一躍，攀住一塊半懸著的巖石，又緊接著躍上了小路。
路上橫躺著雌豹血肉裸露的尸體，雌豹的眼睛園瞪著，怒視著蒼天，恍惚在聲聲質問：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雄豹不忍正視、哀哀低嗥，在路邊刨出一個坑，把妻子的尸體掩埋好，含淚返回了叢林。
夜，月色如水。兩顆幽藍幽藍的獸光在山中一閃一爍，一個靈巧的身影在林中時隱時現。很快，雄豹接近了一棟農舍，這就是獵人的家。雄豹養好傷后，趁著夜色的擁護已經下了好幾次山，找到了這個罪惡的家。今夜，復仇的時刻到了。
他抑聲止氣，匍伏著身子悄悄向目標靠近。這時，獵犬似乎感到有點異樣，聞到了一股氣味，吠叫著跑了出來。雄豹早有準備，縱身一跳，張開血盆大嘴把獵犬的脖頸斷為兩截。獵人聽到響動，忙將懷中抱著的兩只豹崽往地上一扔，迅速抓過獵槍沖出了房子，就在獵人舉槍瞄準雄豹的一霎那，雄豹如離弓之箭，帶著滿腔的怒火向著獵人撲去，獵人慘叫一聲，喉管早已咬斷，雄豹狂嗥著將獵人撕成碎片，淋漓的鮮血噴濺了雄豹一身。然后沖進屋內，將兩只豹崽一口叨住，向著茫茫夜空弛去。
(作者:周建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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