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界”并非筆者新造的名詞。“作文界”一詞始于何時,我不清楚,因為我也是剛剛發現的———6月12日《光明日報》一篇題為《對話中國作文打假第一人:揭開滿分作文造假之謎》的報道中有如下一句話:“作文界的種種不良現象不能繼續下去了。”
“作文界”,望文生義,應該都是寫作文的吧,人們通常說的“小說界”、“評論界”不就是這樣的嗎?但如此理解“作文界”可就謬之千里了———“作文界”可并非那些大、中、小學的學生組成的“界”,而是一群專靠指導作文、研究作文、選編出版各種作文輔導書“混飯吃”或者說為職業、為事業的人組成的。
有兩個成語可以用到中國“作文界”上來,一個是“僧多粥少”,一個是“魚龍混雜”,而二者之間又有著某種必然聯系。“作文”這個蛋糕固然很大,一開始少數人獨吞自然可以吃得大腹便便,但幾乎是必然的,吃蛋糕的人會越來越多,多到不夠吃,多到產生糾紛,那么怎么辦呢?這就適用“魚龍混雜”或者說“良莠不齊”了,就必須將那些“魚”或“莠”驅逐出“界”不可———中國“作文界”的打假,其實質是不是就在于此呢?
我這樣說,似乎是在幫造假者說話,是在混淆是非,與造假者一起欺騙青少年學生。但我要說的是,“沒有一篇來自考場”的歷年《高考滿分作文集》固然是“假”的,而即便全都“來自考場”又如何呢?我認同留美學人薛涌的觀點,歷覽各屆高考作文,從命題上就開始誘導學生“作假”,編造故事,那么抄襲的作文能得滿分也就不怎么奇怪了。作文與做人本應是一而二、二而一的,然而中國的作文教育只重“作文”而不重“做人”———到處可見的是“作文”的范本,而很少見到“做人”的范本。
作文在美國的高考中也很關鍵,我們不妨看看美國的學生是怎么寫作文的。薛涌介紹說:“許多孩子十三四歲就開始為上大學作精心的準備。由于競爭的白熱化,中學生暑假無法休息———干什么?他們不是去上各種補習班,而是去打義工,乃至一個女孩子,16歲就跑到塞內加爾去看護艾滋病人。”“你想進名校,就得干幾件這樣的‘酷’事,寫在申請大學的作文里。”人家可沒有什么“范文”,跟著“范文”能學得什么?孔子說:“巧言令色,鮮矣仁。”
不能不提及由“中國作文打假第一人”劉加民等“作文界”人士于今年3月份發起的“新作文運動”。“新作文運動”倡導“說真話,抒真情,做真人”,倡導“從自己熟悉的身邊取材”———若只從這些看,“新作文運動”確實讓人耳目一新。然而“新作文運動”更加強調的則是“在作文訓練中反映主流、健康的生活,表達健康、樸素、清新的思想情感,反對消極頹廢、獵奇求異、生澀灰暗等不健康思想情緒在作文中的蔓延”、“積極參與社會變革,以嚴肅認真的態度對待作文”———“舊八股”沒了,“新八股”來了,發行這么多“新股”,是要讓學生“說真話,抒真情,做真人”呢,還是要他們“說假話,抒假情,做假人”呢?
中國有個“作文界”,“作文界”是一個新詞,而相同意義上的“界”則古已有之。讀過吳敬梓《儒林外史》的人,稍稍將其中情節與目前的“作文界”對照一下當會啞然失笑———那時考學的士子,誰肚子里沒有幾本“歷科程墨”(八股文選本)呢,書中重要人物馬二先生就是憑著一手編選“滿分作文”的本事到處混飯吃的。
來源:青年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