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網11月9日消息:"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快點兒開開,我要進來。不開不開我不開,媽媽沒回來,誰來也不開……”哈文進的嗓子沙啞,但她還是堅持每天給“兒女們”哼唱這首催眠曲。
用她的話說,效果非常好,“兒女們”只要一聽到這首歌,都會乖乖地睡著。
2003年前,哈文進的身份是南京長三角圖書市場一名成功的書商,擁有百萬身家;2003年至今,她惟一的正式身份是南京市“平安阿福”流浪動物救助會會長。
需要她每天哼唱催眠曲的“兒女們”,是該救助會收留的700多只流浪狗和200多只流浪貓。
3年間,哈文進賣掉了自己的房子、車子,花光了所有的存款,負債30多萬元。“賣房子的時候,我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哈文進說。
南京人稱哈文進是“流浪狗之母”。尋找一條名叫“菜臺”的流浪狗。
對哈文進的采訪,比約定時間整整晚了兩個小時。
11月6日中午12時,個子不高、皮膚黝黑的她終于出現在記者面前,右手拎了一個很大的塑料袋。“我花了一上午,只弄到了7斤鴨肝。”這是哈文進對記者說的第一句話。
其實,哈文進的遲到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她的“菜臺”又丟了。
“‘菜臺’是3年前我撿到的。它不是什么名犬,長得也一般,但腦袋卻非常機靈。”哈文進迅速陷入了自己的回憶里,“人家說和狗經常在一起的人,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味,會招(流浪)狗,我想我就是這種人。‘菜臺’是在馬臺街撿到的,它跟了我好幾條街。”
“和它相處的這3年時間,真是非常開心啊。每次只要一喊它,它就會叫著撲上來。”哈文進頓了頓,繼續說,“就在一個月前,有一個挺熟的朋友,說要領養它。”
哈文進說現在自己很后悔,“腸子都快悔青了,真的。這個朋友前天發短信給我說,‘菜臺’丟了。我當時就流淚了,出門去找。已經找了兩天了,昨天晚上,我穿著軍大衣和棉靴,又去這個朋友的家附近找,一直找到夜里兩點多,還是沒有找到。”
哈文進的眼睛忽然有些濕潤,聲音開始哽咽。她轉過頭去,看著遠處,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把頭轉過來:“我難過啊,真的。這狗這么聰明,如果離家不遠,一定能夠找到回家的路。我怕它已經被人逮走,賣給殺狗的人了。冬天到了,吃狗肉的人多了,它多半是兇多吉少了。”
那一晚,哈文進整夜沒合眼。“雖然我知道不是朋友的錯,還是發短信給他說,‘我對你很失望’。我沒有辦法不表達自己的情緒。”
哈文進從2001年開始收養流浪貓狗,當時的初衷完全出于喜歡。“誰知道越來越多,現在已經快湊滿1000只了。”
隨著流浪狗的不斷增加,經費越來越緊張。2003年,她賣掉了湖景花園價值70多萬元的房子,賣掉了汽車,賣掉了最心愛的鋼琴,最后,她典當了所有的首飾,只留下一條雕著小狗圖案的項鏈。
“不瞞你說,為這個流浪動物救助會,我付出了130多萬,現在已經無力負擔了。1000只流浪貓狗平均一天的花費要1000多元,10名飼養員的工資一個月要6500元,還有房租一個月要4500元。目前我負債30多萬,不知道,不知道,根本不知道怎么還。”
哈文進有些無奈,一直反復地說“不知道”。
就在哈文進備感艱辛之時,相處8年的男友也離開了她,家人也跟她打冷戰。“這些事我都不想提了,我的路,一直是一個人在走。”哈文進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她的胳膊上布滿了傷疤。
目前,南京市“平安阿福”流浪動物救助會下設兩個機構:一個是位于南京鬧市區的平安動物診療中心,另一個是在遠郊的浦口區湯泉鎮上的流浪動物救助中心。
“如果我們收留的流浪貓狗中有生病的,就先在診療中心治好,再送往湯泉鎮的‘基地’(救助中心)。”
救助會每個月都會組織義工和熱心人去一趟基地,看流浪貓狗。而哈文進自己隔幾天就要去一次。
這一路,是漫長的。
“我通常就是租一輛面包車,從平安診所出發,把前幾天收容的流浪貓狗送往基地。等面包車到了白云亭果菜批發市場,我進去要把1000多只動物3天吃的蔬菜水果買齊,跟菜販子討價還價。”
哈文進笑了笑:“如果沒有帶動物上路,我都是坐公交車去,轉兩次車,花上3個多小時,最后由馬自達一路顛簸把我帶到基地。”
哈文進每去一次基地,都累得夠嗆。“小家伙們每天要吃水果,還要經常換品種,西瓜、香瓜。西紅柿要先洗然后再切,幾大箱切下來,手酸得不行。”到了狗狗們排隊洗澡、剪毛的時間,更累。累歸累,但哈文進還是堅持一只只抱起小狗,與它們親熱一下。“不然它們會生氣的。每一只我都能叫出名字,這個叫中中,那個叫煤球……都跟自己的孩子一樣。”哈文進說。
這時,哈文進突然撈起袖口。記者看到,她胳膊上布滿了長長短短的傷疤,觸目驚心。“這些都是被流浪貓狗抓傷咬傷的,我們的每個義工、每個飼養員都被抓傷咬傷過,打狂犬疫苗是常事。義工沒有酬勞,就連受傷后注射疫苗的費用,也是自己支付的。”
哈文進說,基地里的貓狗是散養的,她不想給動物們拘束。沒有“壞狗”只有“壞主人”
8月15日,南京市再次加大了整治狗患的力度。
哈文進的救助中心敞開大門收容烈性犬、流浪狗。她定制了100多只狗籠,分發到全市各派出所,警員一個電話,中心立即上門收狗。收進來的狗,治病、清洗、打狂犬疫苗、做絕育手術……
“有一次,我們要救助一只剛剛產崽的母狗。當時,它帶著幼崽蜷縮在一堆建筑垃圾中,見有人靠近,就警覺地站起來,齜著牙,發出‘呼呼’的低吼。我和幾名義工戴著厚厚的棉手套,護住了手和小臂,抬著一只鐵籠,慢慢地靠近它。在離它約兩米遠時,我拿出鴨肝。聞到鴨肝的香味,饑腸轆轆的它一時間放松了警惕,大口地吃起來。趁著這個當口,一名義工跑過去,抱起狗崽,迅速放進鐵籠中。母狗發現后,丟下食物,向鐵籠沖去。于是,我就拿出繩子,準備套住它的脖子。它回過頭來,惡狠狠地咬住了我右手的手套。好在其他義工及時圍過來,制服了它。”哈文進說。
這副手套是哈文進在勞保商店買的,她僅有的防護用具。
記者問哈文進,抓狗時為什么不用麻醉劑或安眠藥。她無奈地一笑,說出兩個字“缺錢”。
為支持救助中心的義舉,南京市公安局給哈文進送來了5萬元慰問金、500支狂犬疫苗。
哈文進說,單靠一個救助中心,解決不了一個城市的狗患問題。“沒有‘壞狗’,只有‘壞主人’。因為狗跟小孩一樣,其生活習慣要從小一點一滴地培養,出來遛狗,主人要用鏈子拴好它,帶上塑料袋、報紙,狗大小便時,隨時接住,丟進垃圾筒。”
在她看來,流浪不是貓狗的錯,不能單用撲殺的方法處置它們。為流浪狗不怕去討飯
這些天,媒體上頻頻出現的一個名詞——“養犬管理專項整治”,讓哈文進既喜又憂。
據新華社10月28日消息,因養犬引發的犬傷人、犬擾民等問題已成為我國城市的一大公害,目前,北京、上海、天津、廣州等城市正在加大養犬管理專項整治的工作力度。
一時間,“治犬”風潮波及全國。哈文進擔心的是,由于這一次的“治犬”力度頗大,會導致一個可能的反應——某些人偷偷將無證貓狗遺棄在街頭,而這些貓狗最終還得由哈文進接盤。
記者從南京市公安局了解到,自2004年取消辦理“狗證”的行政審批后,南京寵物犬數量急劇增加,違章養犬的現象日益突出。警方為此一再重申要“查禁(無證)狗”,但基層派出所的民警平時工作就很忙,“如果我們每個民警手里都拿著打狗棍,可能干不了其他工作了。”玄武分局某派出所的朱警官說。
哈文進告訴記者:“公安部門會主動聯系我們,希望我們幫助捉(流浪)狗。畢竟,對流浪狗來說,我這里是它們最后的出路。”
但是,眼下的哈文進實在無力繼續收容流浪貓狗。“我現在的收入來源就是診所,還有一些好心人的捐助,每個月加起來不到1萬元。我真是沒有辦法了,真的。”哈文進深深吸了口氣,說:“現在,每天還是有人送(流浪)狗過來。看著這些小家伙,我又不忍心。我曾經對義工們說,我哈文進不怕討飯,即使哪一天走投無路了,也要讓小家伙們有飯吃。”
“我想我不會生兒育女了,這些小狗就是我的孩子,我有這么多個孩子,哈哈……”哈文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