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一部根據《好兵帥克》改編的黑白電影,至今它留給我最深的印象是:那是一部鬼片。我沒記住電影里別的情節,只記住了火車奔馳的聲音,然后就是一個老酒鬼在絮絮叨叨地講述一個鬼故事
20多年以后,當我也聽著車輪聲進入帥克老家的國土時,我倒根本沒想起心目中的這部鬼片,反而想起了那部色彩絢麗的動畫片《鼴鼠的故事》。并不是我見到了鼴鼠,不過是因為我看見了許多松樹。當年看《鼴鼠的故事》時,畫面上經常能看到充作背景的松樹林。那些松樹的樣子一直讓我覺得很有趣:它們的松針居然是上翹的,而不是像中國北方那些嬌氣的雪松一樣向下耷拉著。等我真的穿行在捷克的樹林間,我才發現動畫片里的松樹并沒有經過什么“藝術夸張”——它們的松針真的是上翹的。這樣的松樹很容易使人產生不真實的感覺。在這種心境里,哪怕地上真的冒出一個梯形的土堆、鉆出個扛著鏟子的紅鼻頭黑胖鼴鼠我也不會驚訝。
最終從地里鉆出來的其實是我自己。和歐洲許多首都一樣,布拉格的市內交通很大程度上依仗地鐵。爬出地鐵口,走不了多遠就到了布拉格老城區內的沃爾塔瓦河岸邊。出于旅游觀光或其他考慮,一般歐洲大城市都會對著名河流在市內的一段進行些整治,比如定期挖掘淤泥或者整飭河堤,保證河面一片雍容華貴的姿態。但那天我見到的沃爾塔瓦河卻是少有的野性猶存:不知是因為漲水從上游沖刷下來太多的泥沙還是本就如此,河中央甚至能間或看見幾處長有野草的淺灘,河水從灘邊沖過,卷出各種古怪的漩渦。
與河水的不羈相比,河岸上倒只是所有旅游點都可以見到的千篇一律的熱鬧景象:各種販賣旅游紀念品的小攤,色彩紛呈的導游小旗。勉強能算上特點的是:這里靠自己手藝賣錢的攤子格外多。畫像、拉琴已經不算什么,更新的招數是在搪瓷缸子或者瓷片上現場繪制黑貓和女巫。這些圖畫主題怪異,色彩鮮艷,很容易讓人聯想起動畫片里鼴鼠用顏料給樹林中的野獸涂抹的各種圖案。
查理四世橋是布拉格市內最重要的觀光景點之一。在歐洲,很少有哪座橋能像查理四世橋一樣聳立著如此之多的圣徒雕像。按照西方的信仰,不同的圣徒能起到不同的庇護作用,而查理四世橋全長515米的橋面上就左右分立著30座圣徒像。據歷史記載,這些圣徒像并非一次建成,而是在不同時代根據不同的“需要”修建的。很難想象,有哪座城市會在歷史上需要如此之多的庇護。旅客云集的地方自然小攤也多,所以橋面上擠滿了畫像、畫缸子的攤子。真正花錢買東西的游客遠不及旁觀的游客多;在身后已經發暗的圣徒像映襯下,那些瓷片或陶瓷缸上絢麗的圖案也未免帶上些陰影。雖然這些街頭藝人中不乏技巧獨到者,但始終會使人產生這種感覺:在繪畫上得到世人認可的人會去巴黎,在音樂上得到認可的會去維也納,布拉格不過是一個藝術的法外之地。
這種陰影尤其以橋東首的一座圣徒像最顯著。如果你參加布拉格隨處可見的“鬧鬼勝地一日游”項目,這里很可能是導游第一個介紹的“勝地”。有關這座雕像的傳說是:圣讓•內波穆塞納曾經在這座橋上被當作異教徒投河處死。死后他的靈魂一直在橋頭逡巡,最后當局恢復了他的聲名并建立了這座雕像,此后人們便再也沒有見到他的幽靈。講完這故事,導游或許還會順勢指下橋下的河水,告訴你布拉格人一直相信河里住著許多叼著煙斗的綠衣小矮人,不過他們倒是一向與人為善。
無論那些小矮人的傳說是否可信,他們的存在與橋下洶涌的河水相得益彰;同樣,無論你是因為哪本小說、哪部電影或是那段史實吸引來到布拉格,只要是曖昧不明的東西都符合這座城市的氣氛。上個世紀,意大利作家安吉洛•里佩利諾在他那本著名的游記中曾經這樣感慨:“布拉格的大部分區域都是幽靈的溫床與巫術的競技場……她從未停止吟誦過她的咒語……古老的、魔鬼縈繞的布拉格。”
擺脫這種“鬼氣”的辦法之一是鉆進喧鬧的商業街。至少我當時就是這么做的。在這里有不少以望遠鏡為標志的“邊貿”店,中國的商鋪也屢見不鮮。也正是在這里,我重新見到了鼴鼠:這里有各種鼴鼠形象的木偶、T恤衫和其他紀念品,而且幾乎所有商鋪的老板都知道中國人對這只鼴鼠的感情。不過,漫步老城區內這些胡同式的商業街時仍不要忘記布拉格的一個忌諱:不要深入老城太深的街巷,因為有傳說說有些街巷其實并不存在,而這里也有太多幾個世紀前巫士的故居(其中最著名的之一就是浮士德的故居)。
在這些街道中,比鼴鼠更常見的其實是唐•喬萬尼的木偶。當年莫扎特曾經感慨:我是屬于這里的。與充斥著巧克力的維也納和薩爾茨堡相比,布拉格也確實更堪稱“莫扎特之城”——在這里首演的《唐•喬萬尼》已經成為幾個世紀以來全城的驕傲。暫且不論城郊被改造成莫扎特博物館的當年《唐·喬萬尼》創作地,單是城里狹窄的街道也很容易讓人聯想起莫扎特的傳記中記述的情景:莫扎特和腳本作者達·龐蒂從各自暫住的旅館房間里探出頭,隔著街道用粗話討論場景的處理。
莫扎特小時候在英國看過《哈姆雷特》的演出,他在信里這樣描述自己的觀后感:“那個鬼魂不錯,如果他出場時沒那么多廢話效果也許會更好。”想想這個,我也就睡了,讓布拉格的那些塔樓自己在月光下長吁短嘆。
布拉格城堡(Prazsky hrad)
捷克的國家象征。自公元9世紀動工以來,這組建筑已經被歷代統治者不停息地修建了1100多年。布拉格城堡的規模與作用早超過了“城堡”一詞的含意。事實上它是宮殿、辦事機構、教堂、防御工事和居住區的混合體,占地面積超過45公頃,建筑風格混合了各個時代最時興的因素。過去這里曾經是波西米亞王朝的王宮;自1918年以后,布拉格城堡成為捷克總統的官邸。
查理四世橋(Karluv most)
這是目前布拉格市內最古老的橋。它始建于1342年,連接布拉格老城區與布拉格城堡,最初名為“布拉格橋”,1870年以后才改成現在的名字。全橋長515米、寬10米,橋上聳立著30座圣徒雕像。
老城橋頭堡(Starmestska mostecka vze)
位于查理四世橋老城區一段的橋頭,1380年前后建成。它的最著名之處是外墻上精致的雕刻裝飾。當然,對于喜歡玄妙東西的人來說,堡內那段古怪的銘文也值得一看。“SIGNATESIGNATEMEREME TENGISETANGISROMATIBISUBITO MOTIBUSIBITAMOR”——據說這一銘文的作用是迷惑魔鬼、讓它們只忙于解譯銘文而忘記干別的壞事。
國家劇院(Stavovske divadlo)
建造于1781年至1783年。1787年10月29日,莫扎特的《唐•喬瓦尼》在此首演。目前這里主要上演戲劇、芭蕾和歌劇。
莫扎特博物館(Bertramka- Pamatnik W. A. Mozart a manzelu Duskovych)
這是一座以16世紀風格建造的鄉間別墅。1787年與1791年,莫扎特兩次前來布拉格時都住在這里。
捷克的啤酒
捷克當代口頭禪之一是:“啤酒造就好身材。”根據1995年的統計數字:捷克境內啤酒的年人均消耗量為161升,這相當于捷克每人(包括所有成年男人、女人以及兒童)每天喝掉一瓶啤酒。在人均啤酒消耗量上,除非巴伐利亞從德國獨立出來,目前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可以“媲美”捷克。
捷克人最初開始喝啤酒的時間已經無從考證。此地與啤酒結緣的原因之一是因為這里的氣候適合培育啤酒花。有史料可查的波希米亞民族喝啤酒歷史可以上溯到公元前859年,最早的啤酒出口史可上溯到公元903年。捷克本地與啤酒釀造有關的最早事件據記載是在1088年:當時的捷克國王符拉蒂斯拉夫二世下旨要求他的國民向教會交納啤酒花作為什一稅。捷克第一家啤酒釀造廠建于1118年。最初只有捷克本土的農民有權自產自用啤酒,所以很多城市居民不得不在自己家中偷建微型釀造廠。13世紀,溫切斯拉斯國王設法說服主教取消了釀造啤酒的禁令,這一做法為他在后世贏得了“好國王溫切斯拉斯”的綽號。此后啤酒釀造業在波希米亞地區日益發展。雖然查理四世特地往波希米亞地區引進了法國勃艮地的葡萄種植技術,但他仍是啤酒釀造的庇護者之一。魯道夫二世國王的御醫甚至把啤酒視作難得的健康飲料,還為啤酒的療效撰寫過專著。捷克工業革命以后,它的啤酒業開始在全世界享有名望。世界上第一部有關啤酒釀造技術的著作就是在19世紀誕生于捷克的。捷克斯洛伐克分裂后,捷克共和國更多地保留了喝啤酒的習慣(斯洛伐克人似乎更喜歡喝葡萄酒)。1993年當選的捷克總統哈維爾堪稱捷克啤酒業的最佳代言人。他經常喜歡把來訪的那些高層政治官員帶到小酒館。事實上,哈維爾早年一部荒謬派戲劇作品的寫作靈感就來自他當年在一家啤酒釀造廠里的經歷。他的名言是:“我認為在酒館喝啤酒對捷克社會的風氣有良好的影響。因為啤酒的酒精度比葡萄酒、沃特加或威士忌低,這樣人們在酒館談論政治時不會太瘋狂。”
捷克人更喜歡在小酒館而不是在家里喝啤酒。酒館中啤酒大致包括以下幾種:淺色啤酒(svetle),這種啤酒麥芽味較重;深色啤酒(tmave)或黑啤酒(cerne),這種啤酒甜味更重些。對于那些注意體重的人,捷克也有在含糖量與酒精度上都更低的“節食啤酒”(dia)。盡管酒精度3.1度左右的啤酒最為普及,但這里也經常能見到酒精度高達11度、號稱“坦克”的啤酒。捷克的啤酒大多習慣以瓶裝而不使用易拉罐包裝。易拉罐裝的啤酒在市場上也很常見,但購買者大多只有外國游客。捷克啤酒業最著名的宣傳語是:“是啤酒就是最好的。”捷克Budvar公司出品的“Budweiser”一直號稱自己是“王者之酒”,但那不過是因為16世紀初時歐洲的王室曾垂青這一飲料。在其他品牌中,“Radegast”曾連續三年獲得捷克“年度啤酒”稱號,“Velkopopovicky kozel”曾在1995年獲得世界啤酒金獎,而“Plzensky Prazdroj”是捷克最暢銷的品牌。按照捷克釀造業聯合會執行主席的說法:“判斷哪種啤酒更好就像把女人按發色歸類一樣荒唐。”
Budvar公司的“Budweiser”與美國的“Budweiser”絕不是一種啤酒。1876年,美國釀造商Adolphus Bush使用了“Budweiser”這一商標,導致捷克Budvar公司在開發美國市場時不得不改用其他的商標。如今兩家為“Budweiser”的商標使用權正在打官司。為正視聽,Budvar公司在自己產品上標明了“The Original Budweiser”,而美國方面的讓步是把商標縮減為“Bud”。1989年以來,美國出產“Budweiser”的Anheuser-Busch公司一直試圖購買Budvar公司的股份,但捷克政府不希望看到這一“民族產業”攙入外國投資的成分。無論如何,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啤酒釀造公司還是美國的Anheuser-Busch,它的全年產量相當于捷克全國啤酒產量總和的五倍。
莫扎特
“在夫人的陪伴下,莫扎特前往布拉格,他的歌劇《唐•喬瓦尼》將于1787年秋天在那里首演。”
德國浪漫派小說家莫里克那篇著名的《莫扎特在前往布拉格路上》就是這么開頭的,簡單得讓人驚訝,而幾乎所有莫扎特的傳記作者都會給這一旅程加上足夠復雜的背景介紹:當時莫扎特在維也納首演的《費加羅的婚禮》的收入不及他的預想值,在布拉格有“官方”委派他寫《唐•喬瓦尼》,他的父親剛剛病故。
現在,我們無從考證莫扎特和那個著名的花花公子卡薩諾瓦是在哪里結識的,我們只從一些傳記里知道他們曾經在布拉格的“金獅酒店”徹夜長談、交流各種舞臺動作的細節。達•龐蒂與卡薩諾瓦都是那個時代出名的登徒子,沒有這兩人的參與,《唐•喬瓦尼》的腳本完成不可想象。當然,和莫扎特聯系在一起的更感傷的說法還有:《唐•喬瓦尼》和莫扎特父親的死有關。
無論如何,當莫扎特在杜舍克伯爵夫人的莊園(也即現今布拉格的莫扎特博物館)寫下《唐•喬瓦尼》時,后世的所有傳記作者都同意:那是莫扎特最喜歡的創作環境:有他的朋友,還有美食與美酒。據說《唐•喬瓦尼》的序曲是在首演前一夜趕寫出來的,而《唐•喬瓦尼》首演后,當時《唐•喬瓦尼》的主演之一用來形容莫扎特的詞句是:要描述這樣一個天才的光彩和形容太陽的光彩一樣困難。另一方面,無論莫扎特在那部歌劇里投入了多少心思,事實是:幾年后,莫扎特仍需要巡演到此地寫下《“布拉格”交響曲》,再后,莫扎特為新即位的奧地利皇帝撰寫的新歌劇《狄托的仁慈》在同一劇院遭到慘敗。1791年,莫扎特病逝。
首演《唐•喬瓦尼》的布拉格國家劇院至今保留了一塊銅牌標明:當年莫扎特正是在此地彈奏羽管鍵琴并指揮了《唐•喬瓦尼》的首演。布拉格國家木偶劇院始終以《唐•喬瓦尼》為保留節目,自1991年開始,迄今已經上演了超過2500場;布拉格國家劇院也每年重新制作、演出同一劇目。
魯道夫二世
魯道夫二世算得上是歐洲歷史上最古怪也最憂郁的統治者之一。他思想開放、學識淵博、對各種玄學都有興趣。在魯道夫二世統治的時期,布拉格成了整個歐洲玄學的中心。他在自己的城堡里招攬了數不清的煉金術士、占星家、天文學家、自動機械制造家、畫家、雕刻家、植物學家以及其他精通各種怪異知識的人。他的私人收藏范圍也是當時罕見而奇怪的,其中包括藝術品、工藝品、神秘儀式工具、異國動植物。魯道夫二世死后,他的這些收藏大多遺失或被盜竊,但在布拉格至今仍不時會出土與魯道夫二世有關的文物。
丹麥出生的泰科•布拉赫是當時為魯道夫二世效勞的占星家中最著名的一個,而他又以預言能力最為出名。正是布拉赫預言說魯道夫二世的生命與布拉格城堡中來自非洲的一頭名叫“奧斯卡”的獅子相關聯。事實上,魯道夫二世也的確是在那頭獅子死去幾天后過世的。至今獅子的形象仍在布拉格隨處可見。布拉赫本人的死亡頗有些荒謬色彩:據說他是在一次宴會上因迫于禮節憋尿而最終導致膀胱破裂而死。
(來源:三聯生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