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來源:南方人物周刊
一家三口,丈夫通過靜脈注射吸毒,妻子吸食毒品,兩人一天需要60元以上(圖中人物與本文無關)圖/盧廣
吸毒前,他們是工人、公務員、個體戶、采購員、坐臺小姐、餐館老板、出租車司機、演出經紀人、農民,但現在,他們統統無業。他們的財富、體質和命運,表現為脆弱、病態和無常
本刊記者 李宗陶 發自四川、云南
兩個吸毒客
下午兩三點光景,林曉云(化名)的一天開始了。她起床,套上天藍色外套、牛仔褲,趿上運動鞋,去她家所在那個區的疾病控制中心換一次性針具。她碰毒品那一年,剛好18歲,至今6年。頭四五年都是燙吸(口吸),一年多前改為靜脈注射。她長得嬌小,笑起來嘴角一彎,帶出明媚的稚氣,但那張臉上總罩著一層淡淡的黑氣。
幸好沒有染上艾滋病。“絕不”跟別的注射者共用針具她是懂的,以前在藥店或私人診所里買,后來這里有免費的,就用了個假名來換領,醫生不會過多追問來歷,因為保密是原則之一。林曉云遞上一袋用過的,換到三四板(每板約十支)針具,塞進一個黑色馬夾帶,寒暄幾句,回家了。距她上次注射,25小時過去了,這次間隔算長的,最多時一天三次。癮上來的時候,她“心里很想,腰酸背疼,脾氣很不好”。
陳印(化名)從前是口吸海洛因的。他2000年測出感染了HIV,CD4只有180左右(正常人500-1000),病毒載量驚人,2003年開始發病。他并不介意向我演示燙吸過程:普通香煙的錫箔內襯由兩層構成,將白色的紙層揭開,剩下那層銀色的錫箔可作海洛因的工作臺。通常是裁成邊長2-3厘米的長方形小塊,用水浸濕,然后剝離。
陳印用另一種方法。他將錫箔那層朝下,點燃打火機,藍色的火苗快速掠過,這一道的紙層便能從錫箔上揭開,反復幾次,一張輕盈的錫紙就平躺在手掌上。
“我現在已經不吸了,看看就滿足了。”他有點不好意思。
陳印手上有一粒黃豆大小、用塑料薄膜包裹的海洛因。他用鑰匙剔開封口,小包慢慢綻開,那里面盛著比0.1克略多一點的淡黃色粉末,行話叫“一分”。真正純的貨色不是白色的,而是乳黃色,且有一種酸臭之氣。我湊近去聞,果然有一股酸味。陳印用指甲蓋剜出一點放在錫紙上,用打火機加熱,便有一線細細的白煙從海洛因上裊裊升起。他撮起嘴將輕煙吸入,深深地吸進去,因為瘦,他的兩腮現出兩個凹洞,而他顧不得形象了,像個饑餓的嬰兒在吮吸母親的乳汁——人們常用“貪婪”來形容的那個溫馨的場景。
粉末最后消失,一部分化作輕煙,一部分留在錫紙上,留下一個斑白的圓點,過一陣就會變黑。輕煙那部分開始在他體內發揮作用,陳印的臉瞬間泛起微紅。因為我在場,他沒能舒展這片刻的眩暈。
從2004年3月23日起,他參加了美沙酮替代項目。他現在每天去美沙酮門診,喝上一小杯藍盈盈綠兮兮的液體,在理論上告別了那種眩暈。
中英項目五年
林曉云和陳印,都是中國衛生部與英國國際發展部合作實施的“性病艾滋病防治合作項目”的受益人。由英方提供1530萬英磅無償援助的這個項目,是迄今為止我國性病艾滋病防治領域最大的雙邊合作項目,至2006年10月,五年合作將告一段落,留下一些詞語嵌入某些人群的日常生活,也嵌入公眾視野:美沙酮替代、針具交換、避孕套推廣、同伴教育、行為干預。
云南省中英項目辦公室的陳良告訴記者,第二期合作也是五年,將從云南、四川兩省擴展至7個省(自治區),2006年底啟動。他考慮是否繼任的一個關鍵是自己是否還吃得消。
要走近靜脈吸毒者、性工作者的世界,真的不太容易。四川省L市市中區疾控中心的小姐聯絡員、25歲的小何在小姐堆里混了一年多,每晚回家最想做的就是“趕緊把這些事情忘掉”。小姐們的命都不大好,年老的愈發凄慘,整天浸在這些故事里,于身心不大有益。
小何說,女性吸毒者,往往身兼幾重身份,賣淫者、艾滋病感染者、偷摸拐騙者。每次見她們,情況都會很不一樣,也許是身世變了,也許是別的什么又對不上了,你要慢慢去體會。但相熟之后,小姐們膽子也大,比如小何宣傳使用安全套時,她們會說“試一下嘛,質量好不好”,這是她們視你為“朋友”的表現。他的前任,一條五尺漢子,據說曾遭眾小姐襲胸,胸毛全被拔光。這種工作,不是人人能做的。
陳醫生跟這些吸毒者打交道也有四年多了,開始還上了不少當。她告訴記者,女孩吸毒,60%因為好奇,其余有想減肥的,有想提高性欲的,還有“小姐為多接客人解乏的”,而農村來的大多因為治病。來她這里接受過治療的吸毒者中已經死亡12人,最近的一個是2個月前。大部分是邊服美沙酮邊偷吸,最后海洛因服用過量而死,也有心臟病突發致死。她最擔心的是,絕大部分女性吸毒感染者同時從事性交易,潛在的威脅是將艾滋病毒傳播給普通人群(雖然不是100%會染上);還有向低齡人群擴散,去年當地救助站收容的一個12歲流浪男孩被查出HIV陽性,后來不知上哪兒去了。
目前中國艾滋病感染率最高的兩大人群,第一是靜脈吸毒者,第二是性工作者。糟糕的是,這兩個人群往往是重疊的。
在艾滋病累計報告病例超過一萬人的省區排序中,云南列第一,37, 040例(截至2005年9月底);吸毒者感染率在2004-2005年已達10%以上的地區按嚴重程度排序,新疆第一(30%)、云南第二(22.5%)、廣西第三(20%)、四川第四(13%),湖南第五(12%);按照暗娼人群的感染率,廣西排第一,從2001年開始一直維持在10%左右;云南省排在第二位,2002年以后保持在5%左右并有上升趨勢。
中英項目花了五年時間,在干預這些高危人群的同時,委托人民大學潘綏銘教授、莊孔韶教授,清華大學艾滋病政策研究中心主任景軍教授、四川社科院社會學所王曙光教授等一批學者,與當地項目辦工作人員一起,做了一系列比較深入的社會學調查。以云南為例,2003年、2005年共訪談靜脈吸毒者99人,其中男性79人,女性20人,文化程度初中占半數以上;初次吸毒時間從1986年開始,1996年為一個人數激增起始年。吸毒前他們曾是工人、公務員、個體戶、采購員、坐臺小姐、餐館老板、出租車司機、演出經紀人、農民,也有待業的,但現在,他們統統無業。這意味著,他們沒有固定收入、沒有醫療保險和失業保險,有的靠父母或男友養著,有的申請了低保,更多的從事“街道經濟”,即小偷小摸、坑蒙拐騙。
因為個人過錯和社會處置這些過錯的慣例,他們被整塊地劃到另一個世界——異于社會正常、平均水平的“下界”。
著名的泰坦尼克號沉沒時,有沒有從容淡定的提琴手已不可考,但逃生時并非后來盛傳的“婦女兒童優先”,而是艙位等級越高,幸存的可能性越高。
這項基于保留下來的乘客記錄的國外學者的研究,最近被清華大學艾滋病政策研究中心主任景軍教授引進,數據翔實:在1287名乘客中,798人死亡,509人幸存。一、二、三等艙乘客的幸存率分別是:63%、43%、25%。而艙位票價依次是:一等艙最低票價30英鎊(最高價870英鎊,相當于當時一輛豪華轎車的價格);二等艙最低票價12英鎊;三等艙最低票價3英鎊。
一些歷史學家和社會科學家很早就注意到社會等級與沉船死亡率的關聯,泰坦尼克沉船事件恰好展示了社會等級與抵御風險能力、受傷害程度之間的密切關聯。
差別通常是潛在的。只有把不同階層的人聚在一起(譬如一條船上,否則他們可能永遠不會相遇),賦予共同遭遇,才有可能顯露一角。
記者在四川、云南深度訪問了27位吸毒者,其中有18位艾滋病感染者,9位尚未感染。有一些受過一定教育,但因為一次過失,比如一個男青年被表哥拉去刻假章,就輕易地失去了做一個正常人的資格。從被單位開除起,男青年跟隨一條急速下降的命運曲線沉淪到社會底層。他先是吸毒排遣郁悶,然后在勞教所染上艾滋病,現在正與分布在舌頭上的白色念珠菌和四肢上的泡疹膿瘡作戰。母親在頭痛醫療費之余,會像祥林嫂一樣反復喃喃:“他本來是一個很好的小孩……”
他們當中也有一些人曾經光鮮醒目、一擲千金過,但今天幾乎赤貧,爭取著昔日會難以啟口的低保。失業、不再年輕、上有老下有小,是他們今天的標準像。他們的財富、體質和命運,表現為脆弱、病態和無常。他們的回憶,幾乎都從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說起“九幾年”,總有幾絲神采掠過他們青灰色的、顴骨高聳的臉,無一例外。那是他們的好時光。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急劇變革帶來新事物、速度、以及加速度,還有普通人對金錢的巨大渴望、占有和濫用。很多“物質”在很多人沒有做好準備時就迅速地來了,隨后,迅速將他們擊垮。
如果一個城市居民,因為輸血染上艾滋病,他可以請律師、告醫院,同時可以拿著醫保卡去對付那些因免疫力低下造成的機會性感染;他可以在保密的前提下繼續上班,因為一般途徑不會構成傳染;他還可以在安全措施下繼續性生活。總之,他在抵御艾滋病給他帶來的一系列問題時,還有一些資源可用。
而這些吸毒者,包括賣身養吸的性工作者,一無所有。所以,他們很想回歸那個正常的、平均線上的“界”,然而,一切顯得困難重重。
請不要對我們指指點點
五年跟蹤調查表明:吸毒群體的生計資本即為謀生可以擁有、獲得并使用的能力和資源普遍匱乏;人力資本,包括知識、信息、技能、工作能力和健康狀況,普遍低下;他們不能受益于主流社會的資源配置,經濟資本在“因吸毒而貧困,因貧困再吸毒,因復吸更貧困”的惡性循環中幾近于零或為負數;隨之而來的還有社會權利的普遍缺失。
只有毒品仍在向他們招手。短暫的“滿足”可以逃避片刻,但如何長久擺脫?
五年跟蹤調查揭示,吸毒人群的脆弱性,體現更多的是社會的脆弱性,僅有降低危害的行為干預,不足以改變吸毒者的現狀。
記者這一路,聽到他們在吸毒、戒毒、復吸的過程中,因社會、家庭、單位排擠,個人權利被剝奪后的憤怒與掙扎,也聽到這些尚存的期待:
“生產自救應該延續下去,希望有更多的支持”,一個被訪者告訴記者,“現在給我一份月工資300元的工作,我也愿意干,可是就是沒有。”
“不要對我們指指點點的了,不要對我們有歧視和偏見,我們也不會去報復。”
一位被訪者回顧自己的復吸經歷,“我第一次從戒毒所出去后如果不受歧視,單位不把我開除,我也就不會復吸了。破罐子破摔誰都會講,可為什么就不能別讓它破得更厲害呢?何況還可以修補嘛。”
感染艾滋病的吸毒者沒有醫保,沒有收入,“醫院哪里是我們去的地方”。
還有毒源,“公安也要管緊一點,多抓販毒的,不要只拿我們這些吸毒的去完成指標。”(感謝童吉渝、杜娟、景軍提供有關資料)
程浪
我沒吸,那我又勝利了一天
-本刊記者 李宗陶 發自四川、云南
程浪(化名),1971年11月生,四川省L市人。小頭銳面,皮膚仿佛直貼骨骼,沒肌肉脂肪什么事,走起路來褲腿飄逸。164公分的短小身軀里蘊藏著取之不盡的滿不在乎,像曾經的海洛因那樣融進血液,這令他坐姿放松、寸寸談吐彰顯性情。表達不滿時,眸子瞬間精光四射,很血性的樣子,但隨即又萎靡下來——這種節奏里,他幾近瀟灑。我想,他對女人是有吸引力的。
我還沒參加美沙酮替代,還差兩個章,派出所和社區的。
父親70多,母親60多,兒子小學一年級。現在跟父母住一起,老兩口退休工資2000元不到,兒子的學費,他們來。爹媽孩子是自己的,老婆是人家的。我是說,只有爹媽肯傾家蕩產來幫你,別的都靠不住。
我從小愿望是當兵,十幾歲初中畢業就入伍了,1991年12月退伍回來,分配在物資局,當時效益很好,每個月獎金有五六千元。我后來被派駐攀枝花,采購營銷會計都我一個人,就挪用公款了。判三緩三,因為退贓很快,所以監外執行。
我家開個小商店,條件還可以。九幾年的時候,錢來得容易,我做鋼材、橡膠制品掙了點錢。外面那種有幾十萬、一百多萬的,我都叫他們“窮鬼”。我每天開銷七八千:吃個火鍋一千多,唱個卡拉OK三四千,每天差不多都這樣。九幾年在L市,吸毒是一種時髦、一個潮流,有錢有地位的才吸。我這個年紀的L市人,一口沒嘗過的很少。我現在有時候坐在店里看人走來走去,不騙你,2個鐘頭起碼走過20個吸毒的,一眼看得出。
我第一次吸是跟朋友一起給干爹守靈,真正上癮就是因為失戀,開始每個月碰一兩次,都是燙吸,2004年才改靜脈注射的。
每個人吸毒的原因都不一樣。有的是性生活不滿足,聽說吸兩口厲害,我一個朋友就這樣上癮的。開始確實是有作用的,燙吸兩三口,聽他說可以兩三個鐘頭。但后來身體肯定垮了,對女人也沒興趣了,不是說嘛,我們這些人,夫妻像兄妹。
癮有多大?有個注射過量死的秦學功(化名),他有次被刀砍了,送進醫院,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快給我拿包來”。我如果癮上來,口袋里有50塊錢,兒子問我要5塊,我是決不會給他的。
我是真想戒啊,戒了一百次都有了。有時候一個人跑到農村去戒,但是戒不了。戒三個月,吸一個月,周而復始。最長一次戒掉四年,1996年到2000年,那時剛判刑,不敢犯了,否則“上山(勞教)”去了。我戒了三年以后才結婚生子的。
為什么有心癮?壓力大吧。但我的自控能力在這圈人中算強的,沒錢癮又上來時,就回家躺著,從來不去借啊討啊偷雞摸狗的。我戒掉那段時間,以前的朋友還走動走動,吸上了,任何人不來往。
L市小偷挺多,公安的熟面孔就那么幾十號人,都是癮君子。癮犯了什么都干得出來,主動去撞人家車子、躺倒了索取醫藥費的;偷金銀銅鐵換錢的——曾經有小飯館門前架口大鐵鍋煮雞湯,找錢的他們把人一鍋好湯生生倒了,扛著鐵鍋去賣,完了急急去買粉。當地人告訴我,“你看好了,眼睛東脧西脧的,都是干這個的。”
多方證實,程浪確實不會偷,他有點瞧不起小偷小摸。他干別的,譬如他那個銀色的小靈通,由他朋友出手,賣給貪便宜的手機商,然后他尋過去,一聲“哎呀,這不是我的小靈通嗎?”驗明正身后很硬氣地跟人家說,“要么還我,要么報警。”如是操作,小靈通已往返五回。
以前聽說做腦部手術可以戒毒,我兩個朋友去做了,一個變神經病了,一個還在吸。這種手術一次要4萬元,如果真能戒斷,翻個番我都愿意。
毒品打擊比較厲害,現在價格漲了,但純度不如從前,以前用1分(1/10克)量的,現在要用到3分才有那種感覺。真正純的貨色有一種蘋果香氣,譬如回血的時候,頭會有點暈,然后就聞到那種香氣,這時候你就是路過垃圾箱都會覺得到處都是蘋果香。
有個笑話。我一個朋友,跟家里人吵架,準備自殺,買了半克,又買了套新西服,大冬天穿著西裝襯衫,推下去躺在床上等死。照他的量,如果純的話,肯定去了。他沒死成,就睡了三小時,凍了一下。
早先大家到西昌去拿貨,那邊一克120元,L市要賣350到400塊;現在那邊700塊的貨,L市賣到1000塊,還得關系非常好。
只要公安管得緊了,毒品摻假就多,死的人也就多了。摻假太多會堵塞血管,還有中毒(海洛因過量),不過一般自己什么量都清楚的。我親眼見到死于毒品的就有五六個,我一個朋友的兒子去年死了。我勸我所有的朋友,不要吸,但我們這里有句話的,“海洛因可以戒掉,傘都可以栽活”。
我們這批人,要文化沒文化,要身體沒身體。失業登記的時候,問我有什么特長,我說沒特長,但玩槍一定比公安玩得好。1989年我們部隊進駐拉薩的時候,我1米64的個,打翻一個1米8或1米9的大個子絕對沒問題。現在走路像踩在棉花上,拔牙別人用一支麻藥,我得用兩支才行。手臂上血管也找不到了,摻安定把血管化掉了。后來就打股動脈了,久了之后,都不用找血管,昏昏沉沉地,摸著大腿上銅錢大小的疤扎下去就是了。
程浪挽起袖子,他的細胳膊上看不到青色的血脈,只見一片灰白。
我現在戒一天是一天,譬如今天23號,我沒吸,那我又勝利了一天。如果毒品絕跡,也就是我徹底戒斷的那一天。
販毒的也擦著邊走。不是50克判死刑嗎?那我就賣49克。賣毒品的里頭,80%是線人。公安到線人家門口守著,抓吸毒的,拿貨的出來一個抓一個。罰款很厲害,以前是5000元,現在要1萬多才能保出來。我說,這也是個“笑話”。
我是朋友介紹來檢測HIV的,之前我跟一個吸毒的女的同居。第一次查出來,我覺得不準,又復查,也沒有。我都查過5次了,每三個月就來查一次,還好沒得。萬一哪天染上了,我就自殺,不想給別人添麻煩。
我現在對女人也一點興趣沒有。到歌廳唱歌,如果叫小姐,我先看看她胳膊,如果有針眼,走吧,一邊去(一揮手,不屑的眼神)。對艾滋病,吸毒的人自己圈子里都有歧視,不要說外面的人。
我參加同伴教育、針具交換,是幫朋友領針具,這樣他安全我也安全。我代領針具的這些朋友,有的連公安都不知道,他們有穩定工作和收入,在社會上也是有頭有臉的。L市這個地方,有能耐的人多著呢。現在新的一批又出來了,14歲15歲,就在社會上“漂”。給黑社會看看場子,一天也有200元收入。吸毒,遲早的事。現在年輕的當中流行K粉了,因為全是化學合成的,比海洛因傷害更大。再過幾年,就是他們受罪了。
要說還有什么愿望的話,就是離開L市,到任何一個城市,有個工作就好。老婆對我的希望是,“只要不吸毒,吃喝嫖賭隨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