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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古語不幸被這對夫妻驗證。遠在深圳打工的她與他因河南老鄉的關系而備感親切,由相識到相戀、相愛,再到結婚成家,似乎水到渠
成,并無傳奇之處。可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卻使得這對新婚燕爾的小夫妻反目成仇,丈夫及其家人為迫使身患重病的妻子離婚,先是將妻子告上法庭,后又轉移家財、舉家外逃,留下病重的妻子一人在家,苦度時日……最困難時村民伸出手來
“我那時天天望著過屋里的燕子落淚,看著它們唧唧喳喳,而我的親人卻不辭而別……”
李亞濤家過屋(指從門樓往院里的部分)內的3窩燕子全飛走了,沒人知道這些鳥兒是什么時候搬的家,現今只留下3個孤零零的泥窩及窩口的雜草附在屋檐下。
這在黃土崗村村民們眼中不是個吉兆——“野鵲老鴰旺處飛”。前兩年,李亞濤家飛進飛出的燕子以及唧唧喳喳的叫聲,沒少讓村民們嫉妒。當然,村民們的嫉妒,不僅僅是因為幾窩燕子。“人家亞濤父母都在深圳做生意,亞濤又娶了個如花似玉的漂亮媳婦,房子蓋得鐵殼一般,要吃有吃,要花有花,在全村,那是數得著的戶。”村民們談起李家前幾年的光景,一個勁兒伸大拇指。
李家人的名聲因一件事而一落千丈。
黃土崗是個自然村,屬平頂山市魯山縣四棵樹鄉柴溝村,一個僅有130多口人的小村子,多年以來,是遠近聞名的文明村,以民風淳樸著稱。“現今仍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誰在山上干完活了,家伙晚上從來不用背回家,就擱山上,第二天上山接著用。誰家來客人了,全村誰家做好吃的,都會爭著端過來。要是誰家遇著天災人禍了,更是全村傾力相幫。”當過多年村支書的李公順說起村里的事,一下子就打開了話匣子。
導致全村名聲蒙羞的是李亞濤全家一次有預謀的“出逃”。當時,他家新娶的媳婦王貴梅正在平頂山市區一家醫院化療,她被診斷出得了慢性粒細胞白血病。
因丈夫及其家人的不辭而別,使王貴梅沒了治療費用。更讓她傷心的是,回到家里時,屋里所有的家具不翼而飛,所幸她的被子和衣服還散亂地扔在屋角。“我那時天天望著過屋里的燕子落淚,看著它們唧唧喳喳,而我的親人卻不辭而別……”王貴梅回憶說。
關鍵時候,淳樸的村民紛紛站了出來,承擔起照顧這個落難女子的重任。
72歲的李本玉與67歲的李愛仙兩位老太太顛著小腳,提著布袋,沿著山路,挨家挨戶替王貴梅收集食糧。知道王貴梅愛吃米,村民們紛紛把家里舍不得吃的細米送給她吃,誰家菜園內有了時令蔬菜,都要先給王貴梅送去。每天早上一開門,門口一把一把的黃瓜、豆角和大蔥總會讓她忍不住流出眼淚。70多歲的李清文隔三差五都會從山上給她背回一捆柴火……
王貴梅不忍心拖累這些窮苦厚道的鄉鄰,可她實在又無路可走,娘家因為她也早已債臺高筑,而丈夫及公婆卻不知道在哪里。回想起當初他們對自己的承諾,王貴梅淚如雨下。
最開心時小兩口恩恩愛愛
“當時亞濤他爹媽可是大出了風頭,天天笑得合不攏嘴,鄰居們也都夸他家娶了個好媳婦。”
家住信陽市羅山縣尤店鄉雙樓村的王貴梅是家中唯一的女孩,自小享受著父母的寵愛。初中畢業后,她不顧家人的再三勸阻,執意要到南方打工。
到南方沒多久,王貴梅就升任所在工廠的領班。由于姣好的面容,她身邊自然少不了諸多追求者,李亞濤就是其中最執著的一個。
“最初愿意與他接觸,因為都是河南老鄉,他人長得也還可以,家境又好。當時他的父母、伯伯、姑姑好多親戚都在深圳做生意,所以俺就同意與他談了。”
2004年的端午節,是王貴梅第一次正式踏入李家門檻的日子。那天,王貴梅掂著禮物來到李家在深圳開的店里。這次見面,王貴梅博得了李亞濤家人的一致夸獎,“亞濤好眼光,找到了一個好媳婦”。
親戚們的交口稱贊讓李亞濤的父母很快做出決定,盡快將媳婦娶過門。老兩口先是動員王貴梅辭掉工作,并承諾只要他們一結婚,家中大小事兒都由她說了算,想在魯山、平頂山買房都可以,還要拿錢讓他們做生意。他們甚至還專程跑到信陽與親家協商,再三保證成親后決不虧待貴梅。
2004年農歷十二月十二,王家湊錢高價租來兩輛紅旗轎車,排排場場地將女兒送到魯山,而李家則準備了在當時村里規格最高的婚禮。“足足待了20桌客,當時亞濤他爹媽可是大出了風頭,天天笑得合不攏嘴,鄰居們也都夸他家娶了個好媳婦。”鄰居閆翠萍回憶說。
婚后這段日子,是王貴梅嫁到魯山最為開心的日子。小兩口也恩恩愛愛,一家老小相敬如賓。
厄運來自于王貴梅的懷孕,懷孕后的她反應極其強烈,吃飯吐飯,喝水吐水,漸漸發展到渾身浮腫,四肢無力。
李亞濤急忙帶著妻子到平頂山的醫院檢查。2005年4月21日,檢查結果出來了:王貴梅患的是慢性粒細胞白血病!
最受傷時丈夫一家舉家外逃
“他們是趁貴梅不在家時,晚上偷偷把東西拉走的,整整拉了一大車,我親眼見的。”
得知女兒得了白血病,王貴梅的父母趕到醫院探望女兒。在選擇保大人還是保孩子的問題上,與婆家人多次爭執后,娘家人的意見最終占了上風:保大人。
2005年5月初,醫院為王貴梅實施了引產手術。自從打掉孩子后,李家人對她的態度就變了,不再拿錢給她治病。“婆婆罵我不會生育,要絕了李家的香火,還說我得的是絕癥,就是把這個家給花空了,也治不好我的病,還不如讓我早早死了算了,省得連累他們一家人。”王貴梅這樣回憶說。
5月3日,王貴梅還正在住院治療期間,丈夫及其家人強行給她辦理了出院手續。回到家,王貴梅天天面對的是一張張冰冷的面孔,聽到的是冷言冷語。一個鄰居說:“婆家人嫌她沒生育能力了,況且得這病就是把這個家給花空也難治好,還不如早早離婚的好。”讓王貴梅傷心欲絕的是,就在她最需要溫暖的時候,丈夫的一紙訴狀卻將她告上了法庭。
在起訴書中,李亞濤聲稱,他雖與妻子是自由戀愛,但結婚時是王貴梅偷偷把自己的歲數虛報兩歲后在民政局托關系領的結婚證。結婚后,他一直為虛報年齡結婚的違法行為十分不安,所以請求法院判他與妻子王貴梅的婚姻無效,撤銷違法的婚姻關系。李亞濤還出具了自己結婚時年齡不到法定結婚年齡的身份證和戶口本。但就在案件開庭前,李亞濤突然撤訴,并托人給王貴梅捎話,只要她愿意離婚,可以給錢私了。
“我當初與他結婚并不是為了圖他家的錢,現在想以這種方式與我離婚,我感到寒心。你問他為啥撤訴?我看他就是理虧,因為他真正的身份證和戶口本就在我手上,他拿的是假身份證和假戶口本。”王貴梅說。
當地派出所證實了王貴梅的說法。6月29日上午,四棵樹鄉派出所所長何海濤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關于李亞濤一人兩證一案,該所已立案偵查,但是由于該案沒造成嚴重后果,加上李亞濤下落不明,因此沒再深究。何所長說,李亞濤提供的身份證和戶口本很可能是他偽造的。
起訴撤回后,鐵了心想將王貴梅逐出李家的李家人終于做出了讓鄉鄰們不齒的舉動。
2005年9月,趁王貴梅在娘家人的陪同下到武漢化療期間,李家將家中的彩電、沙發等所有值錢的物件全部轉移,而后舉家外逃。
“他們先是將彩電放在我那兒,后來我不讓他們放,他們又搬走了,這樣做就不怕壞良心嗎?”李亞濤的爺爺哭著說,“孩子(指王貴梅)可憐啊!孤零零一個人在這兒,又有病,我有啥辦法,凈聽鄉鄰們罵了。”
“他們是趁貴梅不在家時,晚上偷偷把東西拉走的,整整拉了一大車,我親眼見的。”李家一位鄰居如是說。
“他們肯定有下落。幾個大活人咋會說沒就沒了,況且他的家在這兒,終究他們還得回來。這段時間亞濤他爸媽還不斷給我打電話打聽貴梅到底走沒走?聽在深圳做生意的鄰居們反映,他們在那兒開了間電話亭,還賣些冷飲之類,日子過得還不錯。”黃土崗村民組組長李清懷這樣說。
這位剛接任村民組組長的老黨員深感這件事處理起來難度極大,他此前也多次找李亞濤及其父母試圖調解,可一次次都無功而返。有一次,亞濤母親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假如這事兒攤到你身上,你會怎么辦?媳婦不能生育了,況且這還不是一般的病,就是把全家都花干了,也不見得能治好。”
黃土崗村另一名村干部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雖然李家轉移家產、舉家外逃的事不光彩,但農村人攤上這樣的大病往往都是傾家蕩產的結局。
據了解,四棵樹鄉政府、司法所,魯山縣婦聯均參與了對此事的調解,可政府部門除了逢年過節給王貴梅送些慰問品之外,再無良策。
最無助時刑事自訴無法立案
不予立案的理由是,李家雖然有遺棄行為,但不是太嚴重,情節也不是太惡劣,不夠追究刑事責任。
孤立無助的王貴梅拿著縣婦聯開的一份證明,找到了魯山縣148法律服務事務所的李萬福律師,這位在當地小有名氣的律師決定免費替她打官司,以期用法律武器討回公道。
2005年12月20日,該案在魯山縣法院正式立案。“我們本著特事特辦的原則,先是免了訴訟費,再就是在法官中發動捐款,還有就是在法定時間內快速審理,盡快判決,因為病魔不等人呀。”民一庭庭長趙全文談起該案,仍頗多感慨。
據了解,法院一位與李亞濤家有親戚關系的任姓法官曾出面協調,代表李家想以8000元錢私了該案,后增至一萬元,但遭到王貴梅的拒絕。
在進行民事訴訟的同時,王貴梅聽從律師的建議,多方奔波,想追究丈夫及其家人的刑事責任,但均未能見效。魯山縣法院刑庭不予立案的理由是,李家雖然有遺棄行為,但不是太嚴重,情節也不是太惡劣,不夠追究刑事責任;另外一個原因就是被告人下落不明,即使立案也無法處理,加上法院沒有偵查權,僅憑原告單方說法立案,未免過于草率。
但李萬福律師認為:“被告人與自訴人系有相扶養、照顧義務的合法夫妻,而被告人不履行自己的義務,是對自訴人合法權益的侵犯,使自訴人在肉體上和精神上遭受摧殘和折磨。被告人的行為已觸犯刑法第261條之規定,完全能構成遺棄罪。”
但王貴梅的刑事自訴案至今仍無法立案。
2006年5月20日,魯山縣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被告李亞濤于本判決生效10日內向原告王貴梅支付醫療費等各項開支共計21331.53元。
6月29日,拿到判決書卻沒拿到一分錢的王貴梅再次回到黃土崗村的家中。打開院門,一派凄涼,過屋內的3窩燕子不知何時已不辭而別。王貴梅試圖打開屋門領記者到空蕩蕩的屋中看看,但幾經努力仍未能如愿,屋門上的鎖已經銹死了,像她現在的心一樣。
文章來源:大河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