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云
這，應該就是愛吧
小時候，奶奶總讓我叫一個看上去像嬸嬸的人奶奶，我總是嘟著嘴皺著眉頭滿眼狐疑望著人家遲遲不肯開口。她總是伸出手摸我的頭發(fā)，用彎著的聲音夸我長得好秀氣。我記得奶奶曾經(jīng)問過我，問嘴巴一向很甜的我為什么獨獨不肯叫她。那個時候，我大概四五歲。
后來，我因為要上學離開了奶奶家，再見當初那個像嬸嬸的奶奶時，我主動笑吟吟地叫她陳奶奶好。她還是夸我秀氣，還是用彎著的聲音。這個時候，我十七八歲了。
奶奶是個記性好好的人，她問我，怎么小時候硬是不叫她奶奶，現(xiàn)在主動叫了呢？于是，我終于想起來問奶奶：為什么她那么年輕輩份要這么高呢？
奶奶告訴我一個故事，其實不能算故事，應該叫事實更貼切。原來這個陳奶奶在十四五歲的時候跟著比她大十四五歲的松哥哥從熟悉四川偷偷跑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湖北。我現(xiàn)在也不知道，這個跑的行為，算不是字典里的“私奔”的意思。總之，他們沒有身份證，沒有結(jié)婚證，然后一起生育了一個兒子和兩個女兒。陳奶奶比奶奶年輕很多很多，要不我小時候也不會覺得像嬸嬸吧。據(jù)說她的兒子和我叔叔差不多大，可惜在幾歲的時候落水身亡了。
第一次見松爺爺是陪奶奶去探望他。聽說他得了癌癥。眼前的松爺爺雖然不至于老態(tài)龍鐘，但頭發(fā)的花白和神情的遲緩能明顯看出和陳奶奶的年歲差距。只是一開口，彎著的聲音和陳奶奶彎著的聲音一樣一樣的調(diào)子。于是，我開始思量，15歲的小女生和30歲的大男人，為什么可以舍棄父母親友在一個陌生的異鄉(xiāng)一天天過著日子到60歲和75歲。
我能看出陳奶奶是真的幸福與滿足，因為她的笑聲總是很爽朗。哈哈哈的笑聲又脆又響。能聽出來是從內(nèi)心流淌出來的。
醫(yī)生說松爺爺?shù)陌┌Y活不過兩年。可是現(xiàn)在都6年了，仍然健在。總是能聽見陳奶奶在奶奶家說：哦，我得回去了，我們家老頭子一個人在家呢。我每年回家看一次奶奶，每次陳奶奶都來看我，每次她離開都說這同一句話，那就是：我得回去了，我們家老頭子一個人在家呢。或者說：我們家老頭子一個人在家呢，我得回去了。
應該是沈從文說的吧，原話我不太記得了，大意是：一定有些什么是我所不了解的。不然，為什么枯枝會重發(fā)新芽，黃了的芽可以再重新綠起來，謝了的花還能再開出新蕾，飛走的候鳥仍會飛回……
愛，是這樣的
很多人都說過，我不像80年代出生的孩子，而更像70年代的人。因為我總是比同年人傳統(tǒng)而且保守，甚至守舊得有些封建，在某些方面，跟都市的同年人們格格不入，事實上，我身邊的好朋友們也大多是73年75年77年最小的也是79年的。這很難說是因為我更像70年代的人，所以我的朋友們都是70年代的人，還是因為我的朋友們都是70年代的人，所以我才像70年代的人。但是，他們，或者她們，不可能不影響到我。或者說，我不可能不受她們，或者他們的影響。
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是73年的。我們好到，我生病了，就在她家煮中藥，然后，我們兩個睡床，她老公睡沙發(fā)。她大我八歲，我一直直呼其名。她不只兩三次地咬牙切齒地數(shù)落他老公愛面子耍大方亂花錢亂買單。我說：某某某從來不愛面子也不耍大方也不亂花錢也不亂買單，你愿意這種人當你老公不？她說：唉，也是。愛一個人就是愛他的缺點。
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是77年的。放棄了曾經(jīng)過說“即使我這輩子不跟他，也要和他先結(jié)婚再離婚”的男朋友從北京去了廣州，因為另一個男人。我知道她思想斗爭過，要不然，她不會一邊泡腳，一邊很認真的告訴我：喂，你知道嗎？愛一個人，就是你吃蘋果的時候會想著留一半兒給他。那是2000年的夏天，一路上我們兩個人擠在北京到廣州的上鋪絮絮叨叨。
2003年，我去深圳看過她。更黑了更瘦了，我說：難不成某某虐待你嗎？為什么你為越來越黑越來越瘦呢？她呵呵呵的笑。說，他在廣州我在深圳呢。我不知道潛臺詞是什么，只是我留意到，她MSN上有一句話掛了大概大半年沒有變過——女人要學會做自己的阿斯匹林。至今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不敢問。
其實越大，我就越知道，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如果，愛
我很討厭這種說法——很多艾滋病感染者有健康的另一半兒。我更欣賞這種說法：她/他的另一半兒感染了艾滋病。別說我矯情。至少我的感覺不一樣。所以，當一個漂亮的小美眉告訴我，她不可救藥愛上一個艾滋病感染者的時候，我說，好呀，支持。無非，他愛上的是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剛好感染了艾滋病。其實，跟你另一半兒攜帶乙肝有什么區(qū)別呢？！她說，可是都不支持我。我說：其實，很簡單，愛你的人都希望你更好，當然更愿意你找一個更健康的人，如果，我是你，也會跟你一樣。
如果永遠只是假設嗎？原來，如果也不完全都是假設。只到我收到這封郵件。
他說，那天是他19歲的生日，他感染了艾滋病。他說他看了我的博客和照片。他說：姐姐，我可以愛你嗎？
我思考了整整一個下午，回復了兩個字，我說：當然。
零點47分，收到他的第二封郵件：姐姐，我指愛情的愛。
我立即回復，還是兩個字，我說：明白。
事情過去很久很久了，沒有再收到他的郵件。
我不知道，這是一個故事的開始，還是一個故事從開始到結(jié)束，或者說還沒有開始就結(jié)束了。
這，應該也算愛吧……
文章來源:李想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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