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歲的劉祥上課時和同學隔著一堵墻
劉祥只能遠遠的在一邊自己游戲
■他是個不幸的孩子:艾滋病母嬰感染受害者
■他只有8歲:好動,愛玩,可是沒人愿意和他玩
■他能上學了:但是,課桌擺在走廊里,隔著墻和同學們一起聽課
■家人希望他能過正常的生活
8歲的劉祥是HIV(艾滋病病毒)攜帶者,也是艾滋病母嬰感染的受害者,也就是說他的血液有傳染性。劉祥好動,常和同學打鬧,在眾多家長的聯名反對中,他被學校拒之門外,同齡的孩子快上二年級了,他還在學前班里。失學的那些日子,他每天都要走幾里山路到學校,在校門外看同學們上課、游戲。他渴望上學,渴望和大家一起玩。
經過不斷的努力,近日,他又能上學了。但是,他的課桌被擺放在教室窗外的走廊里,成了一名在窗外聽課的學生。許多孩子都躲著他,幾乎沒人愿意和他玩,他仍是孤獨的。
艾滋孩子在學校的一天
3月29日上午,吉林市船營區大綏河鎮某小學校門口,一個渾身臟兮兮的小男孩趴在緊鎖的校門外,一雙小眼睛緊緊地盯著校園里玩耍的孩子們,但沒有孩子和他搭話。“鈴……”上課鈴響了,孩子們涌向教室,校門外的小孩兒有些失望……
孩子告訴記者,因為他有病,學校不讓上學了,只好天天到校門外看同學。
他就是劉祥,一出世就從母親那里感染了HIV這種人類至今仍無法戰勝的艾滋病病毒。
5月12日,記者再次來到這里,與劉祥共同生活了20小時。
上課時,他隔著一堵墻聽課
7時許,劉祥就來到學校。他的座位很特殊,書桌設在學前班窗戶旁邊的走廊里,只要上課時打開窗戶,劉祥就可以聽到老師講課,這是校長米忠學的安排。劉祥先把拼音本擺在桌上,指著上面的拼音字母說:“看,這些都是我寫的,得了100分呢!”
“劉祥,你喜歡上學嗎?”記者問。
“喜歡!”劉祥答得很干脆。
“為什么喜歡上學?”記者接著問。
“爺爺說小孩不上學,長大沒出息。學校里有很多同學,我可以和他們在一起玩……”劉祥一臉興奮。
8歲的劉祥又瘦又矮,卻很活潑好動,一刻都不閑著。很快衣服和臉上就留下了臟兮兮的痕跡,小手臟得像掛了一層黑漆;小眼睛一轉就是一個鬼主意。劉祥對記者的照像機很好奇,頻頻地做鬼臉。
“老師好!”每次見到老師,劉祥都站起來行禮。看到認識的同學劉祥也熱情地打招呼:“你來了!”但沒有得到回應。
8點,學前班的上課鈴響了,劉祥和其他同學一樣跑回自己的座位。教室里,學生們跟著班主任李靜老師讀拼音字母,劉祥隔著一堵墻跟著念。很快,他開始溜號兒了,一會兒看看校園里走動的同學,一會兒擺弄著自己的玩具;玩膩了,又開始吃小食品,在他的自由卻無聊中,半堂課過去了。
李老師講完課就走出教室教劉祥。老師手把手地教他寫字母,劉祥邊寫邊念。老師站在身邊,他寫得很認真,一點都沒有走神兒。寫完一篇后,劉祥問:“老師,我寫這個能得優嗎?”
李老師用紅筆在劉祥的本上打了一個“優”字,劉祥滿足地笑了,沖著記者說:“阿姨,你看我寫得多好!”李老師說,劉祥的作業完成得很好,每次作業都得“優”,這讓他特別自豪。
課間操,他站在隊伍外面做操
“鈴……”下課了,孩子們像小鳥一般飛出教室。劉祥想走進教室,被一個孩子攔住:“別進來,劉祥你不能進來!”他只好站在門口沖一個想出門的女孩說:“張思佳,咱們去玩吧。”可小女孩急忙閃開,“別碰我!我不跟你玩!”說著,繞過劉祥走出去。劉祥只好一個人走到操場上,不見有人和他玩。
張思佳悄悄地告訴記者:“我媽媽不讓我和劉祥玩,他有病,一出血就傳染人!我們班同學都不和他玩!”
校園里,兩個一年級的同學在跳遠,劉祥上去乞求:“帶我一個吧!”“不行!” 對方很干脆地拒絕了他。劉祥沒出聲,就跟在人家后面跳,人家往前跳,他也往前跳;人家往后跳,他就跟著往后跳,盡管沒人理,劉祥還是開心地大笑。
他又來到幾個跳皮筋兒的高年級女孩旁邊,劉祥不會跳,就站在人家身后學,引來幾個女孩的嗔斥:“劉祥,你離遠點!”劉祥哪肯罷休,別人再跳皮筋兒,他就搗亂。然后,在女孩子們的聲討中跑掉了。
10時許,學生們排隊在操場上做操,只有劉祥一個人站在隊伍外面,手胡亂地比劃著,仿佛不屬于這里。
課間,偷偷溜進教室又被攆出來
11時30分,吃過午飯后,劉祥揣著30個玻璃球到操場上等人。“這些都是我用吃飯的錢買的,我彈得可好了,他們都玩不過我!”劉祥自信地說。不一會兒,劉祥找到六七個男孩兒,他拿出所有的玻璃球分給大家,說:“贏了你們就拿走,輸了就留下。”他說,只有這樣,別人才能和他一起玩。
劉祥蹲在地上,手里拿著一個玻璃球,眼睛瞄著遠處的目標,“啪”地一聲彈出去,把目標撞進坑里了,“太好了!又贏了!”劉祥開心得直拍巴掌。隨著玻璃球的頻頻撞擊,傳來劉祥開心的笑聲,劉祥彈得很棒,不一會兒,就贏回了10多個玻璃球。游戲結束了,劉祥捧著“贏”來的20個玻璃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得意洋洋地告訴記者,“每次彈玻璃球我都能贏!”
是啊!雖然每次游戲劉祥都會輸幾個玻璃球,但他贏得了和大家一起玩的時間。
劉祥見教室里人少,偷偷溜進去,美滋滋地坐在別人的桌子上,“這兒可真好!”不一會兒,劉祥就被人攆走了,他磨蹭著不愿出教室。
學校、老師都很為難
“劉祥很淘氣,又不聽話,總欺負班里年紀小的同學,一會兒和這個打哭,一會兒又把那個推倒,如果不是這么頑皮,也不會招那么多家長排斥。”李老師說。這次重新上學,學校對他的要求只有兩點:一不許打架,二不許傷害其他同學,可他根本不聽話,前一天還把一個孩子推進泥溝里。
老師,我要寸步不離地看著他
由于劉祥的頑皮和特殊的病,李老師的壓力很大,“下課或午休,我都得寸步不離地看著劉祥,就怕他把自己或別的孩子弄出血,風險太大了。”雖然這次劉祥不與同學們在一個教室,還有家長反對。家長們告訴孩子絕不能和劉祥一起玩。去年的一天,劉祥的鼻子出血了,當時,班里的小孩嚇得四處跑,誰也不敢上前。最后,我只好把劉祥領回家,為劉祥止血,又洗掉身上的血跡。李老師說。
校長,學校一個月轉走10名學生
校長米忠學說,2003年村里查出13個感染艾滋病的人,讓許多村民害怕。隨著艾滋病知識宣傳的深入,人們對艾滋病有所了解。2004年劉祥入學時,學校10名老師都接納了他。“可在劉祥上學的第二天,就陸續有家長找到學校,要求劉祥離開學校。無論老師怎樣解釋,家長就是不同意,如果兩個孩子同時弄傷,血液相互接觸怎么辦?僅一個月,學校就轉走10名學生。”對此,米忠學很無奈。
2004年5月24日,學前班的13名家長聯名寫給學校一封信,堅決不讓自己的孩子和劉祥一起上學。信是這樣寫的:“××小學……我們的孩子與一個有傳染病的孩子在一起,我們天天為此事擔憂。如果學校沒有妥善的結(解)決辦法,那么我只能讓自己的孩子要么轉學,要么輟學,一句話,不能和他一起讀書。學生家長: 李××劉×馬……2004年5月24日”
校長不得不讓劉祥回家。
不讓上學,覺得對不起劉祥;讓他上學,其他孩子就會受到威脅,學校真是左右為難。4月下旬,米忠學把劉祥找回學校。“劉祥是否能繼續上學,還是個未知數,到了一年級再讓他呆在走廊里,就跟不上進度了;如果讓他進教室,其他家長仍不能同意。”米忠學說。
為劉祥上學的事,他曾多次向鎮教育辦和區教育局請示,但上級始終拿不出任何意見。最后,米忠學想出一個辦法:向教育部門申請一個教師編制,為劉祥配個專門老師,“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劉祥順利求學,可教育部門能同意嗎?”米忠學心里沒底。不幸的家庭 不幸的孩子
沿著曲折的山間小路,記者來到劉祥家。兩間簡陋、破舊的磚房,四壁漆黑,滿地塵土,舊門窗上到處是縫隙,站在屋里仍能感到“嗖嗖”的風。劉祥的爸爸劉成中說,“這房比我們原來的房子好多了!是去年年末政府發補助之后才買的。”
母親愁,6歲時被檢測出艾滋病毒
劉祥的媽媽任春霞躺在炕上,瘦得只剩一把皮包骨頭,她臉色灰暗干黃,看上去很疲憊,臉上出現了皰疹。
劉祥的不幸始于10年前。1995年,聽說到血站賣血能掙錢,劉成中夫婦也加入了賣血行列,“每次賣200cc就可掙50元至70元,比在外打工掙得還多。”任春霞說。后來,每逢家里缺錢用,他們就去賣血,連自己也記不清賣了多少次。
1997年,劉祥的降生讓全家人很開心。當時沒人知道,任春霞的血液中已經感染HIV病毒,并通過母體傳染給劉祥。直到2003年,吉林市疾控中心為該村村民進行化驗,發現13人感染了HIV病毒,其中就包括任春霞母子。
這個結果把劉祥一家推進了痛苦深淵。“我聽說后,一下子癱在炕上,我怎么會得這種病?兒子也染上了?還是我傳染的……”任春霞的身體越來越差。2003年末,她開始經常感冒,總覺得渾身無力,干點兒家務活兒,就累得爬不起來,人也消瘦得厲害。
爺爺寵,這孩子來到世上不容易
爺爺73歲了,瘦得兩腮深陷,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孫子。劉祥摘了一枝杏花,遠遠地沖爺爺喊:“爺爺,你快蹲下!我給你好東西。”爺爺樂呵呵地蹲下來,劉祥擺弄著爺爺的耳朵,不一會兒,一朵杏花戴在爺爺的耳朵上。隨即傳來劉祥清脆的笑聲。爺爺也笑了,花兒在他的耳朵上搖晃著。
“孫子這么淘氣都是我慣的。”說到這兒,爺爺嘆了一口氣,“這孩子可憐呀,旁人嫌他,不愿搭理他,可我不嫌!這孩子好不容易才來到世上一回,所以我就寵著他、慣著他,盡可能的讓他高興。”爺爺的眼圈兒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