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床”走出血站的血員面無血色,步幅蹣跚
來賣血的人在開府村無證血站門外等候。
“我們借房東的身份證,貼上自己的照片,復印下來就可以‘上床’。”一位外地血員說。
駐站的血員們長期租住在開府村村民的家里,生活異常艱苦。
一名“下床”的血員正在吸毒。毒品對血漿質量的影響顯而易見。
今年年初,衛生部從廣州某制藥廠生產的免疫球蛋白使用者身上查出丙肝抗體,之后查出免疫球蛋白中的丙肝抗體來源于制藥廠所采原料血漿。
盡管專家一再表示丙肝抗體不等于丙肝患者,但它還是暴露了單采血站采血過程中存在巨大隱患的冰山一角。
近日,記者在山西省呂梁市方山縣馬坊鎮開府村一個不掛任何單位名稱的單采血站看到了廬山真面目,并且吃驚地發現,該單采血站采集的血漿全部銷往北京一家生物制藥機構。
現場目擊
無名血站天不亮就開始采血
2月l日凌晨5點,記者從山西省呂梁市方山縣縣城出發,開車走了一小時后才找到隱藏在開府村南一個單獨院落里的單采血站。此時,這個位于呂梁山區的村子還是一片漆黑,偶爾傳來幾聲狗叫,只有大門上沒掛任何單位名稱的單采血站的小二樓燈火通明。通往血站的路上,裹著厚厚大衣的人行色匆匆,他們都是賣血者。
記者邁進血站第一道敞開的大門,只見前院右側一排簡易房里已坐著幾十個前來排隊的賣血者。進入第二道鐵門,上兩三個臺階才是設在一樓的采漿室,此時第二道鐵柵欄門沒有上鎖,從玻璃窗上可以看到二三十個采漿床上躺滿了正在抽血采漿的人。記者還沒邁上臺階,站在二樓陽臺上的一位中年婦女突然喊道:“干什么的?”
“上廁所。”為了不暴露目標,記者靈機一動。
“誰值班?去看看!”中年婦女十分警惕,命令手下將記者追到前院的廁所里。記者以在此等車為名,才擺脫追查。
在采訪中記者了解到,這個不知名的單采血站,是2005年從山西興縣遷到方山縣來的,不論春夏秋冬,每天天不亮就開門營業。賣血的人多時,一天要工作十幾個小時。
記者調查
外地賣血大軍常住開府村
自從這個無名單采血站2005年從興縣遷到開府村后,一股操著陜北口音和晉北口音的賣血大軍就隨之而來,他們在血頭的嚴格掌控之下,在開府村租賃了房屋長期駐扎從事非法賣血活動。
記者2月1日在開府村南公路邊一個姓王的村民家看到,這家人正在打掃房間,主人告訴記者,這兩間房原來居住的全是陜西來的血員,他們太臟,快過年了,人剛走。主人告訴記者,他們留一個人收五元,這家住了八個人。每天40元,村上大部分人家都留了這樣的血員,多的時候五六百外地人住在村里。這些靠賣血為生的人,大都來自陜西延安、榆林、山西廣靈、渾源和內蒙古的部分貧困地區。盡管春節臨近,大部分賣血者都回家過年,但是記者在舊糧站院周圍的住戶還是見到了幾十名操著外地口音、面無血色、步履蹣跚的外地血員。
由于住的外地人多,村里一些人家還開起了旅店和飯店。賣血經濟拉動了這個村的經濟繁榮。
內幕披露
異地采血、頻采超采問題嚴重
行內人士稱賣血者為“血員”,稱躺在床上抽血叫“上床”。把在血站附近居住的外地賣血者叫“駐站血員”。
所謂“單采血漿”,是指把采到的人血經離心機分離,取走血漿后再把紅細胞回輸給賣血者,使其能很快恢復體力。這種血漿被稱為工業原料血漿,與人們所熟悉的“獻血”和“輸血”完全不同。有關專家解釋,單采血漿站提供的血漿并不用于臨床輸血,而是賣給生物制藥公司,提煉制成人血白蛋白、球蛋白和血小板因子等昂貴藥劑。
由于單采血漿極易造成傳染疾病和危害供血者的身體健康,國家的法律法規規定:一個行政區內只能設一個單采血站,嚴禁采集非轄區血員的血;供血者不得頻繁采血,單采血漿的采集間隔時間最短不得少于14天。供血者要經過嚴格的體檢和身份確認,由縣級以上衛生行政部門辦理供血許可證。
據業內知情人士透露:這個單采血站現在一天要采140多人,高峰時僅駐站的外地血員就有二三百人,他們一個月采血一般在15次到20次,有的甚至高達30次。這種異地采血、頻采超采現象,嚴重違反了國家的有關規定,極大危害著供血者的身體健康,甚至威脅生命安全。
■如此審查
借個身份證就能“上床”
由于國家明文規定,血站嚴禁采集轄區以外血源,要求單采血站建立血員登記審查制度,所以外地血員駐站后,由血頭出面,在當地借老百姓的身份證,將外地血員的照片貼上進行復印,血站明知是假的,為了拉住外地血員,多采血漿,將國家規定憑身份證原件,改為復印件,專門為異地血員留下通道。
記者在開府村里走訪了多家,這些外地血員都是用房東的身份證換上照片復印后通過所謂的審查“上床”的。
一位叫王琳的陜西米脂籍血員告訴記者,他們一個月要賣15次到20次血,“上床”時血站只叫編號不叫名字,每次打出的單子的名字都不一樣。血站的電腦里存了很多過去曾經在這里賣過血的血員的名字,打單時隨意調取,為的是防止有關部門檢查時發現異地血員和頻采超采的違法事實。
■賣血者說
“血站老板在喝我們的血”
2月1日上午10點,記者在無名血站后面的一間窯洞里見到了陜西延安子長縣籍血員老侯,他實際年齡不到五十歲,但面無血色,蓬頭垢面。當記者走進他的窯洞時,躺在土炕上的他費了很大勁才坐起來,土炕下還有一攤嘔吐物,油光發亮的枕頭旁放著一張用來吸食毒品被熏黑了的錫紙。窗臺上放著半袋劣質奶粉,是老侯這位賣血者唯一的高檔營養品。他披著被子與記者有了這樣一段對話。
記者:你是哪里人?
老侯:延安的,陜西延安子長縣的。
記者:叫什么名字?
老侯:侯慧中。
記者:來這里多長時間了?
老侯:三個月了,不好干,他們盡欺負外地人。
記者:一個月上幾次?
老侯:十五六次,主要是價格低還抽得多。
記者:多少錢?
老侯:抽650毫升給70塊錢,這幾天大部分外地人都回家過年了,剛給漲了5塊。
記者:按點(血漿蛋白含量)給吧。最好的給多少?
老侯;最好的給90元,當地人給100元。這血站的老板根本不把我們外地人當人,在喝我們外地血員的血。沒辦法抽成這樣了,啥活也不能干了,兩天賣70塊,還得給血頭抽幾塊,除了租房費,燒炭,買菜吃飯,根本剩不下錢,連回家的路費也沒有。人家都回家過年,我們不敢想……
說著說著,老侯與同屋的老米潸然淚下。
轉自:華夏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