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奴”多達數百,“血頭”月入數萬
●吃藥催血月賣血最多十六次
●“部落”已形成近20年
第一部分 血奴爆料
在廣州救助站被血頭盯上失業教師淪為“血奴”
3月9日上午,線人F揣著一疊材料來到時報,向記者講述了他終生難忘的“血奴”經歷。“我經過了激烈的思想斗爭,才有勇氣向你們反映這個情況。”F說,“我看了信息時報3月7日關于‘血頭救助站招人賣血’的報道。與揭陽相比,這個事實只能算冰山一角。揭陽堪稱職業賣血人的大本營,那里有五六百名職業賣血人,被數個幫派的十多個血頭控制。每個幫派里面都有一個血霸,血霸下面則有好幾個血頭 。”
9個月賣血50余次
F,44歲,曾在湖南衡陽一所中學當過教師,由于種種因素南下廣州。因一場變故,去年5月初,他辭掉了原來的工作。半個多月過去了,新工作沒有著落,身上的錢也沒剩多少了。F決定回老家一趟,并到廣州市救助站申請路費。就在這里,一名血頭把他帶到了揭陽。
在揭陽,F被安排到一名血頭家住了下來。當時,這名血頭家中已經住了十多人,都是賣血的。混了個把月,F感到十分驚訝:這些人把賣血職業化了,不少人已經賣了四五年,有的賣了十五六年,成了“血奴”。F說,聽到這些情況,起先他感覺十分害怕,血頭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疑慮和不安,不停地“勸說”。考慮到要填飽肚子養家糊口,在沒有其他出路的情況下,F聽從了血頭的安排。
與記者聊了近一個小時后,F出示了他帶來的材料,12張紙上記載了他2006年5月17日~2007年2月14日的賣血次數、所得收入及血頭抽水的金額,同時還記載了期間他所使用的生活用品及為了產血服用的藥品。記者粗略數了數發現,他9個月賣血多達50余次。
“幾乎每個月都要賣五六次。”F苦笑道,“如果血頭安排你去賣血而你不去,血頭當即就會變臉。”
服用禁藥催血賣錢
在F提供的這份賣血日志上,記者發現,F賣血最多的月份是2006年6月、2006年12月和2007年1月,這3個月每個月均賣血7次。但F說,他并不是賣血最多的人,“有些‘血友’每個月賣血十五六次,我還不及他們的一半。”記者看到,在2006年6月4日、6月5日、6月6日、6月8日,F密集地接連賣了4次血。綜觀其他月份,每個月也都有五六次,其中還包括2006年8月和2007年1月的3次機采(所謂機采,即采集血小板后將隔離出來的血漿重新回輸給賣血者。F說,機采一次可以獲利315元)。
F說,2006年5月11日,也就是到達揭陽的第七天,他便開始“工作”了。第一次是去梅州興寧市一家血站賣了400CC血,交給血頭80元,F獲得120元錢。5月18日,即F第一次賣血的第二天,他在血頭的要求下買了兩瓶藥,都是補血用的。在“血友”的示范下,F開始了以藥養血。“吃藥為的就是能多產血,多賣錢!”F說,不少血友都在超量服用藥品。為了達到目的,血頭還會要求賣血人服用對人體有很大毒副作用的藥品。
輾轉粵東賣完即走
除了在揭陽血液中心血站賣血外,F還去了潮州、汕尾、梅州(五華)、河源(龍川)、蕉嶺,幾乎把粵東跑了個遍。9個月后,到了農歷年關,F明顯感到自己的身體大不如從前,走路感覺勞累和乏力,連提一捅水的力氣都不夠。隨著春節的來臨,思鄉心切的他2007年2月14日在揭陽中心血站賣了最后一次血,向血頭交納了吃住費用后,悄然離開了揭陽。
賣血者分類
●好逸惡勞型
●逃避債務型
●犯罪潛逃型
●生活困難型
賣血者特征
●無業失業,找工作碰壁后覺得賣血更輕松
●沒有真名,多以外號或血頭給的編碼稱呼
●臉色蠟黃,或虛胖或瘦弱,針孔密密麻麻
第二部分 揭陽有條“血奴”村
血頭盤踞城中村圈養血奴供血粵東
廣東揭陽聚居著數百上千的職業賣血人,有男有女,堪稱賣血
3月22日,在線人F的帶領下,時報記者趕到揭陽,展開為期一個星期的暗訪調查,揭開了這個職業賣血部落的面紗。
記者調查 三輪車車夫上午賣血下午拉客
職業賣血在揭陽是公開的秘密
血奴聚居城中村血頭租房養血奴
在揭陽,血頭組織人“流竄”粵東地區賣血是一個公開的秘密。揭陽不少三輪車車夫對此感觸頗深,有些三輪車車夫甚至上午賣血,下午還接著拉客。當然,三輪車車夫只是在揭陽賣,外地就不去了。
3月22日下午,記者隨線人F從廣州出發,坐車5個多小時到達揭陽。當晚23時,記者到職業賣血人聚居地“踩點”察看情況。職業賣血人比較集中地居住在揭陽東山區的兩個城中村——盧前村和玉浦村。F說,大部分職業賣血人聚居在這里。“村子里很少見到本地人,住的大都是來揭陽打工的外地人。還有一些房子被血頭租下,供職業賣血人住。”F壓著嗓子說。
查看完盧前村已經是次日凌晨零時了,大家都還沒有睡意。F提出帶記者去看看揭陽市血液中心血站。在三輪車上,記者與車夫聊起揭陽的職業賣血部落。車夫接過話茬便說,再過六七個小時,你們要到的那個地方(揭陽中心血站)就會人山人海了,“賣血的人很多,這在揭陽已經是公開的秘密!其實我們踩三輪車的,也有不少人去賣血,只是我們不像職業賣血人那樣住在血頭家里。我們不去外地,只在揭陽賣,也不會賣得那么頻繁,得保存精力,賣完血后繼續拉客。”
血奴均為無業失業人員
女性占兩成,多為男血奴的妻子或女友
在這里賣血的大都是些無業人員或失業人員。他們有的走投無路;有的純粹是好逸惡勞,不思進取,精神極度空虛,對
沉默的“小江西” 年齡28歲賣血已7年
“小江西”坐在幽暗的房間內,身子蜷縮在血頭臥室的藤椅里,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上的足球比賽。
“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因為他是江西人,所以大家都稱呼他‘小江西’。而且我們這個圈子里一般不叫人真名,都以外號或血頭編的號碼稱呼。”記者試圖與“小江西”溝通,但他沒有任何回應。“他是一個不喜歡說話的人。”F說,從他去年5月份來到這里直到今年2月14日離開,他聽到的“小江西”講的話不超過20句。“小江西”今年28歲,賣血歷史已有7年,他長著一張娃娃臉,實際年齡看不出來。“他其實挺慘的,20歲那年從江西農村老家到廣州打工,不知道受到什么刺激,那年回到家鄉就變得十分沉默。”老鄉“11號”對“小江西”深表同情,“原本他學習成績還不錯,但
虛胖的“老山東” 生意失敗走上賣血路
“老山東”是山東人,50多歲。他身材虛胖,臉色蠟黃,兩條胳膊上各有一大塊密密麻麻的針孔,腫得有一元硬幣那么大,呈黑色。“賣血10年了,已經習以為常!”“老
健談的“美人痣” 曾是風塵女 中年改賣血
“美人痣”,因右嘴角一顆黑痣得名。她是四川人,年齡40多歲,早年曾經賣淫,后來年齡大了,與一名賣血男子(曾是她的常客)同居后開始賣血。
他們還領養了一名
文質彬彬的“眼鏡仔” 打群架捅傷人逃亡賣血
“干這個比其它工作輕松,來錢也快。不偷不搶,有何不可?”“眼鏡仔”說要賣血就得想得開。“眼鏡仔”是東北人,臉色白皙,帶著眼鏡,顯得文質彬彬。他說自己
“蘆柴棒”似的“酒鬼” 戒毒后與家庭決裂出走
與“老山東”相比,“酒鬼”顯得異常瘦弱,很像夏衍筆下的“蘆柴棒”。“酒鬼”是
“干這個是迫不得已!”“酒鬼”說,“之前我吸過白粉,后來雖然戒毒了但在家鄉呆不下去了,便到廣東賣血營生,來到這里后就再也沒有回過家。早先也曾到廣州找過工作,但因為沒
第三部分 一個“血奴”的自白:最多賣血十六次
記者經過一個星期的暗訪發現,血奴們除了住宿條件比較差外,在飲食方面,飯菜還是比較豐富而且講究營養,當然,這是為了滿足養血和催血的需要。除了賣血,他們的日常
“血奴”的生活狀態
飲食 月交200元能吃飽吃好
記者暗訪中發現,為了賣血和養血產血的需要,職業賣血人平日的飲食還是不錯的,飯菜豐富講究
3月23日晚上6時,線人F所跟隨的血頭“大胡子”仍沒有回來,但“酒鬼”已經燒好了飯菜。菜比較豐盛,有肉有魚,還有菠菜和豆腐。這時從外面走進5名男子,包括在家沒有出門的6名賣血人,10多人圍攏在一起吃飯,一邊吃還一邊猜測明天要去哪個血站“拿貨”(賣血)。“酒鬼”和“老山東”還買來一瓶8元的酒喝了起來。F說,這酒在他們這個圈子已經算是最好的了。
“這飯一般是‘大胡子’的老婆負責燒的,晚上6時要準時開飯。但今年由于她找到了一份廚師的工作,有時要很晚才能回來。因此,只要‘大胡子’的老婆沒有及時回來,我就承擔起做飯燒菜的責任。”“酒鬼”說,他與“大胡子”有10多年的交情,當時他們兩人在惠州賣血,認識后一直交往到現在,關系非同一般。
“我們這里只負責兩頓飯,中餐和晚餐。中餐是上午11時準時開飯。”“酒鬼”說,飯要多吃些,要不然就沒有力氣走路,血素不夠高也很難賣出去。
住宿 在血頭租屋里打地鋪
3月23日上午,F聯系上血頭“大胡子”。一番電話交談后,F表示自己從廣州再次來到揭陽從事賣血這個行業。“大胡子”聽后顯得十分高興,“你(F)睡的那個鋪還沒有撤掉,你來吧。”隨后,F話鋒一轉,“我這里還帶來了兩名兄弟,想和我一起為你‘拿貨’(賣血)。”“大胡子”聽了顯得有些急切,說那就趕快過來吧,安頓好后就可以安排“拿貨”了。F向記者介紹,“大胡子”來自西北,為人比較仗義,因此在血頭里面很有威信。
下午3時左右,F決定先帶上信息時報記者一人前往“大胡子”家,他家租住在盧前村東新圍一幢民宅。“大胡子”不在家,但大門敞開著。屋子內比較幽暗,光線不很充足,地面也比較潮濕。這幢屋子分兩層,約200平方米,一樓的進門是廚房,墻邊擺放著一張圓桌,通過廚房進入房間,一臺21英寸的彩電放在桌子上,屋里的藤椅上分別坐著3名男子,F說他們就是職業賣血部落的成員。F說,這一樓的房間是“大胡子”夫婦的臥室。
上二樓要爬上一臺2米高的樓梯。二樓是木制的地板,鋪著10多張地鋪,每張地鋪緊挨在一起,被子看上去還算比較干凈,但整個樓層似乎充斥著一股藥味。3名賣血人蜷縮在被子里面睡覺,對來人似乎沒有警覺,在他們的地鋪邊,雜亂地放著幾本書,還有一些地下報紙。
“我的地鋪還在!我賣血時吃的藥也還在。”F指了指放在地鋪頭部的藥品,整整有6罐,都是用于補鐵補血的那種。“大胡子”家共居住了11名賣血人員。
消遣 聚賭泡網吧找“小姐”
3月26日下午,揭陽新城區的富麗酒店旁的“藍月亮”網吧內,彌漫著一股濃烈煙味。里面坐滿了來上網的人。“來這里的大都是賣血部落的人。他們沒有‘拿貨’(賣血)就來這里上網消磨時間,無非就是看網絡小說和玩
這家網吧是賣血部落的集中點之一,主要是該網吧比較便宜,每小時才1元錢,電腦稍微差點的就5毛錢一小時。此前,他們待在同一路段上的“幸運星”網吧時間比較多,可這家網吧后來
“今天真是晦氣,押了好幾盤‘葫蘆’(一種賭博活動),身上賣血賺到的100多元輸了個精光。”3月24日中午,從潮州賣完血回來的“老山東”氣惱地說。“你就知道賭,我看你賺的那些錢還不夠讓你賭!”吃飯的時候,F和酒鬼笑罵“老山東”賭錢太瘋狂.
“輸了那么多錢還不如晚上去馬牙二樓(路邊的一個發廊)找一個小姐瀟灑一下!另一賣血人——“老懂”嘿嘿地對著“老山東”直笑。F說,賭博、找小姐和上網在這賣血部落里面比比皆是,有的賣血人剛從血站拿到錢出來,當場就在血站門口聚賭。
“血奴”:“賣血4年,元氣都耗盡了”
職業賣血部落成員都很空虛,除了賣血就是賭博、上網、找小姐等。來自江西的陳某是聚居在“D哥”家的一名賣血人,他今年27歲,已經賣血4年,從來沒給家人打過一個電話。
信息時報:你今年多大了?在這個圈子幾年?
陳某:27(歲)了。賣(血)了4年。
信息時報:有沒有跟家人聯系過或打過電話?
陳某:沒有。打了電話又能怎樣?現在這個社會現實得很,一是沒錢回家,二來做這樣的職業哪能讓家人知道,讓他們擔心。
信息時報:有沒有考慮過其它出路?比如找個正當職業?
陳某:考慮過了,也到人家工地上拉過泥,但干了半個月但還是回來(賣血)了!
記者(疑惑):為什么?
陳某(吐了一口煙圈):拉板車,幾分鐘就累得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受不了那份苦。
信息時報:想回家嗎?
陳某:不想回家了,讓家人
信息時報:1個月能賣幾次?
陳某:多的時候十五六次,少的也有八九次。
信息時報:哪有那么多血賣?
陳某:主要是靠藥產血,服的那個藥主要是補血補鐵的,比如硫酸亞鐵,復方肝浸片,維生素B12,利尿片(該藥有很大的毒副作用,對人身有傷害,專家說不能超量服用)。
信息時報:每次服用多少?
陳某:有說明書,但大家都超量服用,為的是多產血。
專家說法
長期頻繁獻血危及生命
《獻血法》規定: 血站對獻血者每次采集血液量一般為200毫升,最多不得超過400毫升,兩次采集間隔期不少于6個月。這是對獻血者
昨日,記者咨詢了血液專家,他們告訴記者:每月失血800~1000毫升是個臨界點,超過2000毫升,會導致人為失血,勢必引起血氧減少,無法讓身體其他器官維持正常工作,從而臟器功能減退,長期以往,還會出貧血性心臟病等危及生命。
常吃“補藥”傷及肝臟腸胃
讓人觸目驚心的是,“血頭們”為了讓“獻血者”提高血產量,每天都要求他們服用硫酸亞鐵、復方肝浸片、維生素B12、利尿片等。據稱,這些都是補藥。
然而記者從廣州衛生局專家那里了解到,硫酸亞鐵吃多了,體內鐵含量變高,對肝臟不利,還會刺激胃粘膜,導致慢性胃炎,也可能會引起多種疾病。吃利尿片,造成體內水分流失,會使血液容量進一步減小,更不利于人體的正常造血。為此,專家們普遍認為,獻血過后,絕不主張吃這些補藥。
韶關—茂名—惠州—廣州和肇慶—揭陽
賣血部落5易地址
職業賣血人都不愿講他們的職業身份,而且他們有很強的自卑情結。據了解,職業賣血部落“輝煌”時有1000多人,職業賣血部落大本營也經歷了數次變遷。
賣血部落具有“老資格”的“酒鬼”說,最先賣血部落是在韶關扎根,但大約存在了三四年之后,遭遇當地政府的取締又輾轉到茂名。在茂名呆了一年多,發現惠州的血很好賣,因此大家又在血頭的帶領下,轉戰到了惠州。在這個時候,一部分分支到了廣州和肇慶。最后才來到揭陽,并在這扎下根。
第五部分 暗訪日記
3月23日 晴
喬裝會血頭
到達揭陽的第二天。天氣晴朗,稍顯悶熱。中午,線人F三杯白酒下肚,又說起了他賣血的遭遇。他提出,想了解血頭如何控制血奴賣血,必須臥底調查。
午飯后,F先去血頭“大胡子”家探風,看要不要新人。下午15時,F通知記者,“老板(血頭)已經同意你去他那里住。編好賣血的理由,不要讓血頭發現破綻。”一番簡單喬裝,F帶著記者來到盧前村。
村子四通八達,石板路和水泥路路路相通。血頭“大胡子”租住在盧前村東新圍,進村后得繞兩個巷子才能找到。“大胡子”家里陰暗潮濕,三名男子正在看電視,他們說“大胡子”早上出去喝酒了,要到晚上21時才會回來。
F壓低嗓子說他們都是賣血人。三男子神態疲倦,其中一名中年男子臉色蠟黃,身材虛胖,走路蹣跚,好像風一吹就會倒。F稱呼他“老
3月24日 晴
小店辦假證
早上9時,“咚咚”的敲門聲把我們從夢中驚醒。打開門,F走進房間說,“老板(血頭)說要你們趕快去他家住,還要10張假身份證,過兩天就要去賣血了!”
F向記者要了根煙猛吸一口后說:“你們要趕快去照相,然后我帶你們去揭陽血站門口的那家小店辦假證。辦好假證才能獲得血頭的信任。一定要跟那家小店的老板娘搞好關系,血頭、血站跟她的關系都不錯。這個小店最重要的‘業務’就是幫賣血人辦假身份證!”
F說,根據
小店位于揭陽血站大門斜對面,面積30多平方米,貨柜上堆放著香煙及礦泉水等各種飲料。F進門后大喊一聲:“老板娘,我來了!”一名中年婦女拉開閣樓的隔板,探出腦袋:“哎呀!F呀,你怎么又回來了!你不是說不再‘拿貨’(賣血)嗎?”“不‘拿’不行啊!找不到好工作哦!這不,現在我又帶了小兄弟來‘拿貨’!”F指著站在一旁的時報記者。
“帶好照片了嗎?要辦幾張身份證?”老板娘下了閣樓。“可以先看看你這里制造的證嗎?”我們表示擔心證件過不了血站的關。“你們放心,這只是形式,血站不會管的,要的只是證件。”說完,老板娘從柜子里面拿出一疊假身份證。“太假了,明顯就可以看出是假的!”我心里暗叫。“你是要光板的還是加防偽標志的。光板的5元一張!”老板娘詢問。“先來光板的吧!”我們說。“能不能4元一張呀!他們剛來,沒多少錢!”F幫我們說話。“好啊!你們拿到照片就來辦吧!”老板娘爽快地答應了。(當然記者最后并沒有真的去辦證)
3月25日 晴轉多云
酒后爆內幕
為了從血頭身上了解更多內幕,我們商議決定由線人F出面請血頭吃一頓飯。F同意我們這樣安排。為此,這天中午,F在血頭家吃過午飯后就來到我們駐地,“已經說好了!晚上6時我們就找一個地方請他們(血頭)吃飯。”F說,“請他們吃飯,地方不要太好,中低檔的大排檔就可以,以免讓他們產生懷疑。因為來這里賣血的人大都是沒有錢的人。另外要買一瓶酒,酒也不要太好,8到10元就可以。”
下午5時,我們去尋找中低檔餐館。在揭陽海關附近,我們找到了一家川菜館,訂好了一個包廂。晚上6時,“D哥”先到了,F把他迎進訂好的包廂。大家寒暄了一陣后,F和其他記者出去等候另一血頭“大胡子”。包廂只留下我和“D哥”兩人。“你怎么想進入這個圈子?”“D哥”盯著我,顯得十分懷疑,“來做這個實在不值得哦!我勸你還是不要干這個。‘D哥’押了一口茶。我謊稱自己在老家打架捅傷了人逃出來找活路。”“D哥”沉默片刻說“那好吧。”
不久,F上來了,沒看見“大胡子”他們,“他們趕不過來了!被別人請去喝酒。”“那好,那我們幾人喝吧!”“D哥”說。酒過三巡,“D哥”說他來這里近20年了,干這個已經有十五六年了,以前跟隨“大胖”(血霸)在汕頭打架,現在干這個其實也是靠打架打出來的。“D哥”說,以前,在揭陽帶人賣血的,不只一個“江西幫”,還有“
到了晚上8時,飯局結束了。F說要再去“D哥”家看看,說準備安排我們兩人去“D哥”家住。“D哥”同意了,帶著我們步行來到他租住的地方,進入他家發現里面住了10多名職業賣血人員。“以后你們就可以住一樓的房間。”“D哥”對我們說。
3月26日 陰轉雨
虛驚一場
來到揭陽幾天,仍沒有了解到血站賣血的真實狀況。這讓大家感覺十分焦急。“是不是被人懷疑了!怎么還沒有看到職業賣血人去血站賣血的跡象呢?”由于其他暗訪基本完畢,最后一個環節就是暗訪血頭組織賣血人去血站賣血的狀況。“不太可能。要是被發現了,肯定不是這個樣子!”F安慰記者,“有可能是血站這些天血供應還比較充足。再等到晚上或許就有消息。”
F說,血頭組織賣血,如果是去五華,那么晚上9時就知道,因為血頭要包租中巴車前往五華。五華和興寧那兩個地方,賣血人比較喜歡去,特別是那些血液質量不過關的,這兩個站基本上不驗血,直接抽取賣血人的血,有時工作人員會看看賣血人臉色,假如臉色很難看就會要求該賣血人“出局”,不要他的血。這兩個站抽血沒有揭陽和潮州那么嚴格,而且這兩個血站拿的獻血表預先填好了有關單位的名稱和獻血人員姓名,賣血人只管賣血(獻血人與表格上的姓名不一樣)。
不過,接下來的事態發展證明這只是虛驚一場。
3月27日 晴
暗訪揭陽血站
由于仍然沒有獲悉血頭組織賣血的消息。我們在駐地尋思了半天,決定去跟蹤暗訪職業賣血人“業余”生活。中午12時,我們吃過午飯后,來到“藍月亮”網吧,剛好看到居住在“大胡子”家的職業賣血人——“眼鏡仔”和“小江西”,正在瘋狂地玩
就在我們看著這三名賣血人時,“眼鏡仔”顯得很不高興,并用眼睛仔細看著我們。F使了使眼色示意我們離開。到晚上9時,F從血頭家出來來到我們駐地,口氣有點慌張地說,“我們被人懷疑了,尤其是那個‘眼鏡子’詢問你們是什么人?是不是記者?”
F告訴我們,明天有“貨”拿,但為了打消他們的懷疑,他決定跟隨血頭去潮州,而讓我們自己去揭陽血站,進行暗訪。
3月28日 晴
賣血人血站領錢
早晨6時10分,我們起了個大早,簡單部署之后,步行前往揭陽血站。從駐地步行到揭陽血站,我們約花費半個小時,沿路上看見稀稀拉拉的人群,往揭陽血站方向走去。
我們在揭陽血站附近觀察了半個多小時,發現不斷有人進進出出。早晨7時30分,來到揭陽血站的人員越來越多,我們決定進去查看。根據F的事先叮囑,我們首先到了制造假身份證的小店,買了一包香煙和兩瓶礦泉水,老板娘十分高興。血站賣血人員很多,約有200人,擠在血站院子內,排著隊等候抽血、驗血。在血站門口,兩三幫人正在賭博,突然看到“陌生面孔”,幾名男子十分警惕,盯著我們上下打量,直到小店老板娘吩咐我們填表排隊抽血,才打消他們的疑慮。
中午1時,F從潮州回來了,偷偷說了句:“還好那幾名懷疑你們是記者的賣血人,沒有告訴血頭,虛驚一場!你們下午可以暗訪,血站直接將錢發給那些職業賣血人。”
下午3時30分,我們再次進入揭陽血站,果真看到100多人正在血站領錢。我們拍攝完現場情況之后,立即搭上下午5時大巴,返回廣州。
編輯點評 有缺陷的“制度”比違規操作更可怕
違規賣血發展為“血霸”、“血頭”控制的地下幫派組織,個中原因,人們通常會歸咎為有關單位、部門人員與血頭的相互勾結。這無疑是可怕的,然而,更可怕的還不是這樣的違規操作,而是在“遵章守法”中狠鉆制度漏洞的冷漠行為。因為,明顯的違規操作是易于打擊的,但在“遵章守法”中利用了制度缺陷,追究起來就不大容易。
非法賣血的每一步驟,都令人觸目驚心。
可惜,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所涉部門也沒有違規操作。因為
長達20年的“賣血部落”,來來去去十來個的大小血頭,一月賣血十余次的“血奴”,如果說有關血站對此都不知情、對他們都不認識,怕是天大的
這是多么可怕的冷漠,而冷漠的背后,是現行獻血、采血制度存在著明顯缺陷。如何確認獻血者的身份證,如何提高血檢技術杜絕低質血液,在打擊血頭和非法賣血中血站負有什么責任,應否給單位下獻血任務?都有必要重新研究加以規范。在責任感、道德心缺失的今天,有缺陷的制度要比違規操作更為可怕。
[稿源:信息時報]